正文 第二百八十五章 決戰(3 / 3)

宋良臣一愣,頓時感覺自己像個小醜一樣,不禁有些懊惱。他一手拍上了一名小卒的頭盔。忿忿的罵道:“怎麼個個都像死了爹一樣?我們明明打了勝仗!”那個小卒抬眼瞅了他一眼,臉上一陣怒氣閃過,但馬上低著頭走了。

“宋良臣,過來。”蕭雲鶴出聲將他叫到了聲邊。

“大人。俺帶人上來守城了。”宋良臣興高采烈地說道,“俺手下的人。全是爺們。一直守在這裏,就不用撤換休息了。”“那你的意思是說,高固手下的人就是孬種了?”蕭雲鶴訕笑了幾聲,拉著他走到城頭,說道。“良輔兄弟,人和人,是不盡相同的。你威猛無敵什麼也不怕。並不表示天下人都跟你一樣了。將士們也是人。在一場生死大戰後,會虛脫、會後怕,甚至有些人會從此有些害怕上戰場。這其實都是正常的。如果讓一批人始終守在城頭,隻會讓他們心中集攢太多的壓力,就是崩潰了也有可能。就這是我為什麼,將劍川軍分成了四軍,輪流來上陣地原因。明白了嗎?始終保持最佳狀態和敵人對戰,這才是最合理的。

宋良臣聽得一愣一愣。眨巴著眼睛點了點頭:“好像是明白了一點。就像俺以前在山寨裏的時候,也隻能隔三岔五的出去撈一票。要是連著打殺好幾天,我那些兄弟就會少了許多殺氣,不夠凶猛了。大概是會累吧……”

“嗬嗬,你要這麼認為。也可以。”蕭雲鶴拍著他的背,走到了城牆邊。指著下麵說:“你看看。”

宋良臣伸頭朝下看去,不由得驚咦了一聲:“呃喲,燒胡了一堆。有夠惡心地。”

“偶爾看一眼就會這麼惡心,要是一天到晚、連著幾天甚至是長期的和這些東西相處。這人還受得了嗎?”蕭雲鶴笑了一笑,說道,“上陣打仗,體力上累是固然的。可是心裏上受的刺激,才是最恐怖也最難解決的。你現在身為統兵大將,不比以前當山賊了。更多地時候,要學會體恤你手下的士卒。舉個例子,你聽說過營嘯嗎?”

宋良臣愕然的搖頭。

“營嘯,就是突然之間,軍營裏地將士們全都像發狂了一樣,亂吼亂叫甚至提刀殺人。”蕭雲鶴麵色有些嚴峻的說道,“出現這種狀況,任由誰也無法製止。隻能讓那些幾乎發瘋了的將士,自己發泄完畢後安靜下來。”

“呀,還有這種事情?”宋良臣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

“當然有!”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二人回頭一看,是武元衡。

武元衡一邊拱手行禮的走過來,一邊說道:“我曾記得,在某本書上看到過關於營嘯的記載,那是東漢對西羌的一場戰爭。那一場打得太久,兩方僵持不下,死傷慘重。某天夜間,就發生了大批士兵的夜驚,也就是大人所說的營嘯。將領無法製止,最後幾乎自己也跟著崩潰發狂了。”

宋良臣驚聲道:“可是,他們都不怕軍紀軍法了嗎?”

“怕,當然怕。就是因為太怕了,所以才會有營嘯地發生。”蕭雲鶴說道,“將士們生活在軍營裏,受十八條六十四斬刑罰約束,精神每時每刻都很緊張。再加上麵對生死的戰鬥,親眼看到自己熟悉認識的人死在自己眼前。心中就會集壓下太多的緊張。集壓到一定程度,這種怨念和恐懼就會爆發出來。尤其是在夢中,容易驚叫著醒來,然後就歇斯底裏的發狂。隻要有一人發狂,就容易帶動其他地人也發狂。武德七年,太宗皇帝就曾親身曆過一場營嘯。隻不過當時並不嚴重,估計史書中就沒有記載。隻是我要告訴你們,戰爭講究的天時地利人和,最重要也是最容易被忽視地,往往就是人和。所以,我們劍川軍的將帥們,一定要體恤士卒。尤其是你,宋良臣。你性子粗,所以我今天才特意跟你說了這些。希望你以後小心注意一點,不要對普通的將士們太粗野了。”

“哦,俺知道了。俺今天,還真是長了見識了。”宋良臣連連點頭說道,“其實我一直對自己的兄弟們都很好的。隻是這性子……有時總是按捺不住,要發作。俺以後會改。”

“嗯,好。”蕭雲鶴點頭笑了笑,“安排你的人去城頭布防吧。”宋良臣拱手一拜,大步走了。蕭雲鶴終於長籲了一口氣,抬眼看向前方一片煙塵飛揚的地方。吐蕃人正在朝後大範圍的撤退。

武元衡走到他身邊,說道:“大人。你在城頭也辛苦了半天了,回去歇歇吧?若有戰事,臣下再派人緊急通知你。”

“不用回去休息了。我就在這守城舍裏歇一會兒。”蕭雲鶴回頭看了看玄門關上建的那棟小屋,不由得嗬嗬笑了起來,“看,都射成刺蝟一樣了。伯蒼,城中的情況怎麼樣?外麵有沒有什麼消息送過來?”

“城中一切都井然有序,沒有問題。”武元衡說道,“隻是……成都那邊,還沒有送來任何消息。不知道李晟、李懷光、楚彥他們,還有雅州獨孤王妃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蕭雲鶴皺起了眉頭,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赤鬆德讚,不簡單。不是普通的莽夫,不容易對付。其實剛剛兩軍正在僵持不下,他不顧虛名的主動先撤了。我就在擔心,他會耍出什麼詭計來。明槍好躲,暗箭難防。我們,也要好好的籌劃籌劃了。”

賀蘭山,冰封之下無法逾越的賀蘭山。

陰風怒號,千裏雪飄。地上的積雪已足有一尺厚,一腳踏上去,幾乎就能淹到膝蓋。

李懷光臉色陰沉,身披甲胄厚袍,在帥帳裏焦燥的來回走動。石演芬和其他十餘名將軍,齊齊將眼神定格在他身上,視線跟著他一起晃動。

“他娘的,不等了----發兵!”李懷光突然粗聲暴喝起來,一馬鞭甩到了身前的矮幾上,“這賊老天,搞什麼玩藝!一場大雪下了足足十天,這還沒完了!”

石演芬連忙上前道:“父帥,大雪封山,賀蘭山闕無法行軍。我朔方軍的補給,更是一個大問題。這時候倉促起兵,恐怕……於軍不利呀!”

“住口!你這個黃口小兒,懂得什麼!”李懷光大聲喝罵起來,“這一次,幾乎是我大齊數十年來最大規模的一場戰役,整個西線全部打響。我們朔方軍已經龜縮得太久了,再等下去,天下人都要笑話我們是孬種!---大雪封山咋滴,全部棄馬,步行行軍!每人帶足十天幹糧,務必在五天之內殺到會州城下!”

眾將一陣愕然:步行行軍,五天殺到會州……三百多裏呀,而且是步兵!這可能麼?!

“怎麼,都成孬種了麼?”李懷光看著身邊眾將,大聲喝斥道,“你們想想,漢王現在正在西川,和三十萬吐蕃人拚命。我們這樣急行軍一場,又不會死人,你們就怕了?!別忘了,我們是大齊的精銳邊軍,守衛朔方十年未嚐一敗的王牌鐵軍!”

“是!”石演芬等眾將,齊聲應諾,大聲吼了起來。

“出發!!”李懷光大聲一吼。率先跑出了帥帳。

一望無垠的大雪地裏,兩萬唐軍舉著赤紅的唐字旗號,一走一歪的開出了軍營。

與此同時,涇原節度的李晟,卻已經開戰了。天公作美,原州這裏並沒有下大雪,隻是出奇的寒冷。涇原軍兵發僅一日。就突擊到了並不太遠地原州城前。這裏,就是涇原節度的死敵、吐蕃人占據的大齊原州。

李晟微眯著眼睛,看著原州城頭上林立的弓箭手,對身邊李說道:“兒,看來吐蕃人早有準備了。我們的奇襲。沒有多大效果。”

李還略帶一點稚氣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自信滿滿的微笑,說道:“父帥,就算未能奇襲,也可以強攻得下。末將願意衝陣。奪下原州城頭,當成送給父帥大壽地賀禮!”

“嗬嗬,我兒有這樣的心意。為父就已經很高興了。”李晟撫髯大笑,說道,“可是這一戰,實在是事關重大。勝敗倒是其次,我們一定要打出威風打出成效來,為西川漢王減輕壓力。所以,這一戰,還是為父先上。你押住後軍陣角。在後觀戰。”說罷,他又朝後麵招了一下手,一員小將騎著馬跑上前來,拱手一拜:“父帥!”

“嗯,慈兒。”李晟說道。“這是你第一次上陣吧?好好呆在你師兄身邊,看為師用兵。”

“是!”房慈拱手抱拳大聲應合。房慈長高了許多。身披盔甲腰懸長劍,頗有了幾分將門虎子的味道。他的臉上,帶著一股與年齡不合的沉穩與大氣。這一兩年來,他跟在李晟身邊學習武藝韜略,與李日日相處,幾乎就要成了親兄弟一般。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李晟在他心目中,就如同遙不可及地天神與和藹可親的父親。於是他也像李一樣,尊稱李晟為父帥。

兩員小將並馬湊到了一起,各自有些興奮的看著正在提馬緩緩前行的李晟。

李晟右臂上揚槍指蒼穹,大聲喝道:“兄弟們,殺啊!”

一陣雷鳴般的巨吼衝天而起,唐軍如同出匣猛虎,朝前原州城門衝殺而去。

這個時候,渭州城外三十裏處,楚彥則是在破口大罵:“狗日地吐蕃蠻子,居然將渭水用樹杆石頭擋住!”他忿然的站在船頭跳腳罵了一陣,然後下令道:“全軍下船,向渭州突擊。吐蕃蠻子這麼害怕要堵河了,肯定是兵力不濟。我們趁時機,搶攻渭州!”

“吼!----”二萬餘名鳳翔大軍,發出一陣巨吼,都利索的跳下船來。瞬間集結之後,楚彥翻身上馬,拔出大刀來朝前揮指----“突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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