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四十二章 血染之旗(2 / 3)

殿裏的一些宮女宦官,早已驚嚇得一陣大叫,四下奔逃躲藏起來了。更有一些駐守在外殿、剛招驀來不久的士兵,也驚慌的扔下了刀槍,慌不折路的到處開溜。

樹倒猢猻散,這些人對朱泚毫無感情,更談不上為他誓死效忠。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撤,離開大明宮,去太極宮!”朱泚畢竟是經曆過大風浪的人,這時候也勉強鎮定了下來,對身邊幾人說道,“廖達,你帶著蓬萊殿的將士,在前開道護駕。朕要移駕太極宮。傳令下去,將禦前兵馬全部調回太極宮,死守西內苑!”

眾人正準備應聲下來,宮殿門口突然傳來幾聲慘叫和巨響!

兩名叛軍小卒淩空飛了進來,倒在地上一陣抽搐落了滿地的血,慘叫兩聲咽了氣。那扇被砸了個空洞的大門,也被人一腳踢翻落倒在一邊,吱吖吖的搖晃,木屑四處飛揚。

一個渾身浴血如同魔神現世的人,緩緩的提腳走了進來,用他毫無溫度的聲音,沉沉說道:“來不及了,朱泚逆賊!”

朱泚發誓,他從來沒有見過那種眼神。

那原本應該是一雙因暴怒而充血的眼睛,此刻卻是平靜如水,仿佛從未有過任何的情緒波動。甚至可以說,還有一些遲鈍,因為那一雙眼睛,仿佛毫不在意看到的一切。

漠視!冷酷!睥睨一切!

仿佛在那個眼神之下,一切都不存在;生靈萬物,都隻是螻蟻與泡影。

朱泚本來很害怕,但現在卻有些惱怒起來。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習慣了居高臨下發號施令,還沒有人敢這樣的漠視他。

“什麼人?”朱泚吸足一口氣,聲色俱厲的問。可當這一句說出的時候,連朱泚自己也感覺他的聲音有些發抖,透著許多的膽怯,明顯的底氣不足。

蕭雲鶴的黑色盔甲上,一滴滴的血水,正緩緩滴落在宮殿的華麗地毯上,一步一步,朝朱泚靠近。

“你不配知道。”蕭雲鶴居然挑起嘴角,露出一抹十足邪異的微笑。

他居然在笑!朱泚突然沒來由得全身一顫--隻有瘋子,才會在這種時候笑得出來!

生死相拚你死我活的前一刻,他居然在笑!

“上,殺了他!”朱泚退後兩步,對身旁僅有的幾個將軍和護衛揮手下令。

連朱泚都有了發自內心的恐懼,就更不用說他身邊的那些無名小卒了。那些人驚慌的哆嗦了一陣,居然沒有一人向前。

朱泚緩緩的朝後退去,惱怒的一腳將身前的一名將軍朝前一踢。那名將軍頓時本能的發出一聲大叫,拔刀朝蕭雲鶴砍來。

蕭雲鶴冷哼一聲,側身一閃輕鬆避過,根本不再搭理這個從自己身邊掠過去的人。那名將軍見一擊不成,本想要回身再砍出一刀,這時卻突然一個醒神:瘋了?這時不逃,更待何時?

閃念一過,那人居然扔了刀拔腿就朝外狂奔。朱泚更加惱羞成怒,厲聲罵道:“叛徒!”

這一嗓子吼下去餘音尚存,一顆人頭就從門口被扔了進來,滴溜溜的滾在地毯上轉了幾個圈,留下大灘的血跡。眾人一看,正是剛剛跑出去的那個將軍。

“還有誰來?”蕭雲鶴冷笑,根本不管朱泚身邊的那些人,隻是一直眼都不眨的看著朱泚。朱泚感覺,那兩道眼神,就像冬天裏的冰錐,直接插進了自己的內心最深處,讓他心慌意亂渾身發冷。

朱泚身邊僅有的幾個人,驚慌的一陣大叫,紛紛跪倒在地:“我等願降、願降!”

“出去。”蕭雲鶴不急不徐輕飄飄的吐了兩個字,這幾個人急忙忙的就爬了出去。

這等螻蟻,蕭雲鶴甚至不屑多看他們一眼。

若大的一間宮殿裏,唯獨留下身著皇袍滿副驚慌的朱泚,和冷若堅冰一身鮮血淋漓的蕭雲鶴。

朱泚一步步後退,終於退到了禦書房的書桌前,腳後根碰到階梯,險些一個趔趄摔一跤。

“哼!”蕭雲鶴又笑。笑得越發的詭異。

“你是一位將軍!”朱泚顫著聲音一喊,“我認出你來了。你想幹什麼?!”

“你說呢?”蕭雲鶴握著劍柄的手,緩緩揚起。那一抹寒光,從劍鞘中流溢而出。淩空一聲輕吟入耳的錚響,仿佛就是那柄寶劍在低鳴。

朱泚退無可退,背抵著書桌,咬牙切齒的沉聲道:“虎落平陽為犬欺,要殺便殺,不必多言!”

“誰是虎,誰是犬?”蕭雲鶴旁若無人的用左手二指輕撫著劍身,吟詩一般悠悠然說道,“劍名‘承影’,絕世好劍。今天,卻要用來宰殺一隻連豬狗都不如的禽畜,真乃憾事!”

“胡說什麼!”朱泚知道自己必死無疑,驚怕到了極點反而大怒起來,吼道,“殺便殺了,別再廢……!”

那一個‘話’字尚未落音,蕭雲鶴手中的劍光鬥然飛閃,朱泚的一條左臂淩空飛起,血霧噴灑,他頓時發出慘叫。

“這一劍,是天下百姓所贈!”蕭雲鶴的臉,就如同千年寒冰一樣的寒氣逼人,眼睛流露出來的神色,也蘊含了更多的意味,複雜而又淒厲。

朱泚捂著斷臂,呲著牙慘叫幾聲,出於求生的本能,朝一旁奔去。

“嗡……”又一劍,劃破了虛空,發出一聲龍吟般的低嘯,從朱泚的左腿邊淩厲閃過。

朱泚又是一聲慘叫,整副身體頓時失去平衡,轟然倒在了一邊。左腿從膝蓋已下,已經落到了一邊。

血流如柱。

蕭雲鶴的臉色,卻越發的變得沉靜而冷酷。這個時候,他就像是一名主持傺祀的祭師,聲音低沉而莊嚴:“這一劍,是陣亡在戰爭中的大齊將士們所贈!”

“哧啦”聲響,再一劍揮出。“這一劍,是被你屠殺的李家王親龍子龍孫所贈!”

“這一劍,乃是大齊的萬裏江山八荒縱橫所賜!”

四劍砍削下來,朱泚四肢分家,已經變成了一條人棍,躺在血泊裏奄奄一息不停的抽搐。他用最後一點力氣,喃喃的說道:“給個痛快吧!”

蕭雲鶴提起朱泚的頭來,死死的盯著朱泚那雙寫滿惶恐的眼睛看,明明布滿殺機的臉上,笑意卻是更濃。

朱泚顫著聲長歎了一口氣:“成王敗寇。想不到,我居然輸給了你這樣一個出了名的廢物!……把我的人頭拿去邀功領賞吧!”

蕭雲鶴卻在他耳邊悠悠然的輕吟道:“最後一劍,是……大齊的太宗皇帝,‘親手’賜下!”

本來已是半死不活的朱泚,駭然一下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眼前這個詭異的男人,正準備發出一聲驚叫,那一抹寒光,已經在他的眼前閃過。

承影劍,的確是好劍。切過肢體,如同豆腐一般。到了最後這一刻,朱泚或許沒有了太多的痛苦。取而代之的,是永遠也不法排解的滿胸驚怨。

蕭雲鶴將朱泚的人頭提起,站起身來,聽著耳邊滴滴的血流聲,環視了這個被朱泚霸占了許久的蓬萊殿一眼。

轉眼蒼蒼,百年已逝。誰能想到,時隔這麼多年以後,我蕭雲鶴會親手提劍,如同屠夫一般,在這個宛如錦繡天堂的地方,將一個人千萬萬剮分屍數段。

就在剛才,蕭雲鶴抬腳踏入蓬萊殿的那一刻開始,他原本如同怒濤排溝壑的心湖,突然間就像是結了一層堅冰在湖麵。麵對落入自己掌握、有著切齒仇恨的朱泚,他居然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來麵對。

仇怨?憎恨?仰或是聯想起了大齊的境況、想到了無數飄蕩在天際的英魂,卻有一陣深入骨髓的酸痛?大仇得報前的那種心境,隻能用詭異、複雜來形容。酸甜苦辣,百味夾雜。

或許那堅厚的冰層之下,仍然是怒濤奔騰。

他提著步子,緩步走出了蓬萊殿,腳步卻突然莫名的變得有些沉重,身體也仿佛有了一些虛脫。恍然間,他有點迷失的錯覺。剛才殺朱泚的時候,那個殘忍冷血、滿麵猙獰的劊子手,真的是自己麼?

殿外,數千名神策軍將士,整齊劃一的列隊站在那裏。看到蕭雲鶴走了出來,齊聲大吼:“大帥!”

看來,大明宮中的戰事,已然可以宣告結束。神策軍以驚雷閃電的速度,摧枯拉朽一般的踏平了朱泚的老巢;迅雷不及掩耳之間,已經將叛軍黨羽悉數剿滅。

蕭雲鶴走出來幾步,仰頭上望。

黑色的天,星月無蹤,隱隱隻看到彤雲飛走。蕭瑟的秋風,帶來一陣血腥的氣息,仿佛想告訴人們,昔日瑰麗無雙的皇宮,此時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

心湖的冰,仿佛在一刻突然破碎。狂泄的怒濤奔湧而出。

萬緒歸宗,蕭雲鶴捫心問天……

李晟、宋良臣、高固和數千名將士,驚訝的看到,提著朱泚人頭的漢王,突然朝著西麵重重的雙膝一跪,雙手將朱泚的人頭舉過了頭頂。

“為國捐軀的大齊英烈們!”蕭雲鶴所有的悲愴和豪情,都在這一刻噴發而出。

他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和變調,甚至可以說是扭曲--

“你們看吧!”

“你們的血,沒有白流!”

“今天,我就用朱泚的人頭,以饗你們在天之靈!”

數千的將士,都被這嘶啞的聲音所震撼了。騎兵下馬,步兵棄槍,傷員也不要隊友扶持了,全都齊齊跪了下來,聲音幽沉的喊道:“大帥……”

蕭雲鶴,居然已是淚流滿麵,渾身顫抖。

“蒼天厚土、祖宗明靈、大齊的億兆子民們!”

“朱泚已滅,大齊必勝!--大齊的榮光,永爍華夏!”

數千人,都從靈魂深處發出大吼--“朱泚已滅,大齊必勝!--大齊的榮光,永爍華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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