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卒的屍體軟軟的倒了下去,蕭雲鶴將他移到陰暗不顯眼的地方,對著他的屍體說了一句:“你必須死。若有來世,學著把眼睛放亮一點吧,別再誤投暗主了。”
探路的工作算是完成了,前後居然花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蕭雲鶴快速返回淩煙閣,讓高固等人也順利的從淩煙閣出來了。
眾人假扮成一隊巡哨的叛軍兵卒,由蕭雲鶴這個“小校”領著頭,堂而皇之朝太極宮北麵走去。
蕭雲鶴帶著這一行人在黑夜中穿行,專挑人煙稀少的道兒走。太極宮這地方,蕭雲鶴再熟悉不過了。從淩煙閣往北想出太極宮進大明宮,最偏僻的一條路就是經過淩雲閣以東的千步廊,穿過一個馬球場,直接就可以到太極宮北麵的側門安禮門。
安禮門不比玄武門位置重要,地處比較偏僻,也應該沒有那麼多的兵馬崗哨,暴露的機會自然會要小許多。
一路來還算順利,眾人已經到了安禮門前。之前軍士們剛剛從淩煙閣的暗道裏出來時,還都有些驚疑不定情緒不安,現在過了這麼久,都恢複了平靜,看上去十分的自然。
蕭雲鶴等人剛剛走到安禮門前百餘步,就有人大聲厲喝:“什麼人?暗號!”然後還看到許多火把亮了出來,也聽到刀槍亮起的聲音。
“北鬥天狼!”蕭雲鶴大聲報出了暗號,然後說道,“禦前禁衛左軍步弩營,自己人。”
“是自己人,兄弟們把東西收起來。”黑暗中,安禮門前的領頭小校說道,“這麼晚了,你們是要去哪裏?”
蕭雲鶴故意大聲斥住了身後的高固等人,自己獨自小跑上了前,到了那名領頭小校的身邊。
“兄弟,辛苦了。”蕭雲鶴做出一副賊兮兮的樣子,嘿嘿的笑。
“你小子幹嘛笑得這麼賊啊?”那名小校看似三十多歲,生得孔武有力,有些傲慢的說道,“說吧,大半夜的,不在太極宮裏好好巡哨,跑這裏來幹嘛?”其實看他的裝束打扮,也就和眼下蕭雲鶴假扮的這個隊長差不多銜級,不過是在倚老賣老罷了。
蕭雲鶴繼續陪著笑,裝作四下看了幾眼,偷偷說道:“老哥,行個方便。讓兄弟去大明宮裏巡哨怎麼樣?”
“這怎麼行?”那名小校拿著雞毛當令箭,已經板起臉來,“上麵有規定的,該在哪兒巡,就得在哪兒巡。你沒事幹嘛非得去大明宮?”
“嘿嘿,是這樣的……”蕭雲鶴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竊語道,“我有個相好,一兩年前進了宮,聽說眼下正在大明宮紫蘭殿那邊當宮女。所有……小弟想去瞅一眼。”
“嘿,你小子!”小校指著蕭雲鶴壞笑起來,“色急了吧?那裏可是皇帝陛下住的地方。你要是敢亂來,被人發現了,吃不完兜著走!”
“不會,不會,老哥行個方便。”蕭雲鶴賊賊的往小校手裏塞了一摞銅錢,“這是小弟辛苦攢下的一點軍餉,大哥別嫌少,拿去買壺酒喝也好禦寒哪。”
小校馬上眉開眼笑,將銅錢不動聲色的塞入了懷裏,低聲說道:“這事沒啥大不了。反正都是自家兄弟,在哪兒巡哨不是一樣?其實規定也不是那麼嚴格。若大的一個皇宮,誰記得誰呀?不過兄弟可得記住了,兩個時辰之內你得回來,到時候老哥就要換崗了。要是遲了,免不得會有些麻煩。”
“多謝,多謝!”蕭雲鶴歡喜的笑了起來,連連拱手道,“要是見到我那相好的,我讓她在大明宮裏,也給老哥物色一個姑娘來暖床。”
“真的?”小校頓時喜笑顏開,“老弟你說的話可別忘記了--兄弟們,把門打開。這些兄弟奉命要去大明宮巡哨。”話音一落,後麵幾個兵卒就去開門了。
小校心裏喜滋滋的,暗自想道:至從咱們的皇帝進宮以後,好多兄弟都被賞了女人開了葷,就老子品銜低一直沒機會找個宮女來試試滋味。這麼些日子來,可把我憋壞了!……
本來這大齊的民風就比較開放。再加上眼下朱泚霸占皇城後,更是‘以身作責’帶領手下的人YIN亂後庭(國家違禁字眼,還不能上傳了,我汗!)。偽朝廷的將軍官員和宮女們之間來個即時行樂,或是色急了來個霸王硬上弓,是太正常不過的了。蕭雲鶴拿這個做餌收買小校,果然效果非凡。
蕭雲鶴對小校連連道謝,帶著身後的高固等人,大搖大擺的出了安禮門。
離開太極宮,穿過西內苑,就是大明宮了。蕭雲鶴依舊挑著最偏僻的小路走,而且沿路掐算著時間。隻要等到楚彥率領大軍開始攻城,皇城之內也必定會有些亂起來,警惕心會低許多。
朱泚雖然詐稱是皇帝也霸占了皇宮,但他和手下的這些人,沒幾個真正熟悉這座龐大的宮城的。蕭雲鶴帶著人在西內苑裏的小路中穿行,直接從右銀光台進了大明宮,才不會走丹鳳門、禦橋、含元殿那條主道。那裏三步一亭五步一崗,哪裏比得上這條路安靜。
果然,眾人十分順利的通過了隻有幾個守兵的右銀台門,進入了大明宮內。
大明宮裏的戒備,明顯比之前所到的任何一個地方都嚴密了許多。時常可以見到一隊隊兵卒在巡哨,每走過半條街,就可以看到燃著燈籠火把的崗亭。蕭雲鶴帶著這些人,和朱泚的那些巡哨的叛軍一樣,大搖大擺的走在街上。偶爾碰到一隊士兵,還點點頭打上一個招呼。蕭雲鶴心裏揣度得挺清楚,一來朱泚現在手下的這些兵馬,大多都是稱帝以後臨時招募來的羽黨,沒幾個人是真正相互熟悉的。遇到不認識的同僚,再平常不過了。而且這大半夜的,一般人都想著要睡覺,警惕性不如平常。
一路上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宮殿,晃過了多少崗哨,蕭雲鶴等人終於順利的到了大明宮以北--玄武門前。皇宮實在太大,蕭雲鶴幾乎還是頭一次徒步走了個縱穿,自己也感覺有些腳發酸起來。
大明宮玄武門前的防備,可比其他任何一個經過的城門都要嚴密。城頭上掛著燈籠,城門前舉著火把的士卒們站了兩三排,往來的交替巡視。
這裏,可是皇宮的北麵門戶和咽喉,朱泚顯然也不敢掉以輕心,派了重兵把守。
蕭雲鶴警惕的沒有靠近那個地方,帶著這些人不緊不慢的在承香殿和玄武殿四周巡哨,等待時機。
等待的時光,總是很難熬。尤其是在這種深入虎穴、如履薄冰的環境下。時間慢慢的流逝,蕭雲鶴握著劍柄的手,也漸漸滲出了一層汗來。
終於……
寂靜的夜空裏,傳來一陣震天響地的擂鼓和號角,從西南方向,更是傳來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
蕭雲鶴的心立馬突突的跳了起來:時間已到,楚彥,終於開始帶人攻城了!
與此同時,玄武門附近的叛軍將卒們也有些騷動起來,發出一陣陣驚呼。城樓上一人探出身來,厲聲喝道:“唐軍來襲,眾將士打起精神,嚴陣以待。擅離職守者,斬!”
“是!”叛軍將士們齊聲一吼,漸漸的又恢複了之前的那種嚴整,更多了一些肅殺。
蕭雲鶴的眉頭卻擰了起來:朱泚果然在這裏派了重兵和大將鎮守!這麼嚴密的防守,憑我們這些人想打開玄武門,談何容易?!看來隻好再等李晟突擊北苑的重玄門,再趁亂取事了。
李晟啊李晟,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殺氣如魔障,血魂在飛揚。
這時候的國都春明門,幾乎已經成了血海屍山,與阿鼻地獄沒有兩樣。
楚彥挺拔健碩的身軀昂挺矗立在春明門前,眉頭深深皺起,虎目裏映著火把的紅芒,一陣陣寒光閃爍。
“兩個時辰!”楚彥暗自沉吟了一句,長吸了一口氣,尋思道:兩個時辰以後,就是這一場事關大齊存亡之戰的關鍵時刻。漢王和李晟,能成功嗎?
眼下唐軍這樣殊死的攻城,傷亡人數驚人的上漲。看著城牆下不斷堆積的屍體,和正在從半空慘叫摔落下來唐軍將士,外形粗莽的楚彥,心裏卻是一陣撕裂般的痛。
國都城,可以說是天下最堅銳的城池。再加上朱泚派出的守城人馬,遠比攻城的唐軍還要多。要想這樣攻上去,簡直就是難於登天。可那些舍生忘死的將士們,仍然踩著同伴的屍體,迎頭鋪天蓋地的箭矢和檑木炮石,毫不懼怯的奮勇向前。
楚彥心裏清楚,這兩個時辰的猛攻下來,代價必然是慘痛的。可為了全盤勝利的大局,隻有讓這些無數的英魂,永眠於國都城下。以數萬人攻城,掩護幾千奇兵的偷襲。楚彥不知道這樣的打法算不算合理。漢王的這個軍事決策,如果失敗,簡直可以用荒謬來形容。但如果成功……那便是天生鬼才的神來之筆!
他究竟是天才還是瘋子?楚彥看到眼前的情況,盡管之前已經多次看到過蕭雲鶴的驚人膽略並對他佩服萬分,眼下也不由得生出許多的懷疑來。
近二十裏長的國都西麵城牆,幾萬唐軍一齊奮勇攻城。數百架雲梯全部搭上了城牆。喊殺聲震動了天地,幾乎就要讓夜空中的重雲飛逝,星月顫抖。城中的百萬平民,個個嚇得心驚肉跳,幾乎全部縮在被窩裏以被蒙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就在每一個眨眼的瞬間,都有人慘烈陣亡在這一座百年帝都的邊緣。想必那地獄的勾魂使者,也會要忙碌得焦頭亂額。
身邊的數百麵巨型戰鼓驚天徹地的在震響,楚彥的心越發猛烈的跳了起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樣的一場以死相拚的鏖戰,至少要堅持兩個多時辰。就算能活下來的將士,又能剩下幾分力氣?
楚彥看著那些光著身子擂鼓仍然渾汗如雨的小卒們,深吸了幾口氣,大聲道:“來人,再派一輪鼓手來接替。戰鼓,一刻也不能停息,給我死命的敲,讓前方的將士們,永遠奮勇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