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複雜的老刀,麵色中又多出了幾分黯然。他看了看麵前的黑衣女子,還想再說些什麼,可那黑衣女子已經不給他這個機會了,轉回頭,輕飄飄地進入了房間之中。
沒錯,依舊是輕飄飄地。如鬼魂幽靈之類那樣,沒有人能看到她是怎麼進去房間的,沒有抬腳邁步,沒有跳躍翻騰,甚至在她跨過門檻的時候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非要用一個動詞來形容的話,就隻有用一個“飄”字來形容,才算勉強合適了。
房間中,宇文軒依舊麵向盤膝而坐如死人的蕭雲鶴,身後黑衣女子飄然入內瞞不過他,他卻一動不動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看都沒有看身後的黑衣女子一眼。
房間內比冰天雪地的外麵要溫暖得多了,修煉火屬性功法的蕭雲鶴雖然不懼寒冷,但是按照常例,這大將軍府裏的房間,也沒有不生火爐滴水成冰的道理。在房間的四個角落裏,各燃燒著一盆炭火,讓整個房間中溫暖如春。即使是現在開著房門,屋子裏麵的溫度也並沒有降低多少度,和外麵有著不小的溫差。
但是這黑衣女子一入內,在房間內四個角落燃燒的炭火,本來一開始還燃燒地挺旺的,這時候忽然好像是被一陣冷風吹過一樣,四簇紅彤彤的炭火同時忽閃了一下,隨後又繼續開始燃燒。但是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時候它們燃燒得就沒有之前那麼旺盛了,莫名地都減弱了至少一半的火力,半死不活地繼續燒著,即使四個火盆中的石炭依舊充足。
而房間內的溫度,也在這一瞬間驟然降低了不少。就像是一陣寒風吹過,不動如山的宇文軒,也在這黑衣女子入內的一刹那,輕微地抖了一下。
“這就是你找的那個人?”宇文軒沒有轉過身去看那黑衣女子,那黑衣女子好像也沒有看宇文軒的意思,繞過了站在正當中的宇文軒,從另一邊走到了蕭雲鶴的身側,飄渺如無根之萍天外傳音的聲音清清冷冷的,一如她這個人,黑暗的包裹之下,卻是和外麵那銀裝素裹的冰雪大地一般地寒冷,聞之不可靠近。
“他死了嗎?”宇文軒沒有回答那個黑衣女子的問題,而是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顯然,雖然宇文軒之前和老刀說得那麼篤定,但其實在他的心裏,隻怕也未必像他之前所表現得那樣堅信不移。
那黑衣女子並沒有馬上回答宇文軒的話,而是又向前挪動了一下,走到蕭雲鶴的身側,微微俯下身,從那黑袍之下,伸出了一隻手來,握住了蕭雲鶴那在胸前結印的一隻手,三根手指放在了蕭雲鶴的脈門之處,寂靜無聲地立在了那裏。
她終於從哪件黑袍之中露出了一點廬山真麵目,雖然那隻是一隻手。而那一隻手一伸出來,若有旁觀者在此,隻怕就要發出一兩聲扼腕歎息之感慨來。
那一隻手,隻有一隻手掌和小半截手臂露出來,餘者依舊籠罩在那黑袍中。手臂和手掌的膚色晶瑩細嫩,紋理細膩,就好像一件成色上乘的玉器,黑的衣,白的手,黑白的對比如此鮮明,強烈的視覺衝擊力,不但無損這一隻手的美麗,卻更映襯出了這一隻手的完美膚色。
但在這完美膚色之中,卻有一個非常不完美的缺憾。就像是一件絕美古畫之中燒出了一個不應該出現的破洞,就像是在一麵光潔如新的銅鏡中多出了一道裂紋,就像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絕世美女的臉上多出了了一道蜈蚣一樣的疤痕,在這雙近乎完美的手臂上,有一道暗褐色的瘢痕,長約五指,不偏不倚,正好生在了手腕處,從腕骨突起處而起,斜向前,一直蔓延到了掌背合穀處。那瘢痕顏色暗沉,顯見得也是有了不少年頭了,如一條醜陋的蜥蜴,就這麼生在了這一隻近乎完美的手上,手臂的完美,更襯托出了這一道瘢痕的醜陋。除了惋惜,已經沒有什麼可以用來形容這種美與醜的強烈對比了。
房間中除了蕭雲鶴這一個“活死人”,就隻有宇文軒這一個活人。他就站在一旁,當然看得到這一幕。但他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的波動,他的目光隻是略微在這黑衣少女的臉上淡淡掃過,對那手臂上的瘢痕卻恍若未見,臉上也看不出任何的情感波動。
此刻在這房間中,黑衣少女,宇文軒,還有活死人一樣的蕭雲鶴,三個人都沉默著,除了三個人那輕柔緩慢的呼吸聲若有若無地響起。不,隻有兩個人的。盤膝坐在床上的蕭雲鶴,沒有任何的呼吸,不會發出任何的聲音。
正搭了三指在蕭雲鶴脈門上的黑衣少女,雖不像蕭雲鶴死屍一般全無生氣,但那若有若無的呼吸聲,除了像宇文軒這樣的功力精深者可以感覺得到,一般人,恐怕也會把她看作是鬼魂之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