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說,你根本就不了解盧大哥,不了解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同樣,你也不了解,那句話到底代表著什麼。”蕭雲鶴終於睜開眼,看著麵前的盧桑,眼神中無悲無喜,平靜得有如鏡湖。
盧桑大睜著一雙眼睛看著他,雙眼空洞,好像已經傻掉了一樣。
蕭雲鶴不急不躁,就這麼平靜地看著他。
“哈哈哈哈……”兩人這樣對視了良久,盧桑忽然間全身一抖,仰天大笑起來。
他越笑越大聲,笑得身上的傷勢加重,鮮血從口中狂噴有若噴泉,他還是不管不顧,依然瘋狂地大笑著,全身焦黑還沾著一灘一灘的鮮血,望之觸目驚心,他自己卻好像沒有任何的感覺,就好像身上的燒傷和噴出來的鮮血,都與他無關一樣。
蕭雲鶴不言也不語,依然用平靜的目光看著他,毫無波動。
瘋狂的大笑聲持續了很長時間,盧桑終於停了下來,低下頭,看著蕭雲鶴。
此時,他的雙目中,已經不見了一種存在其中的悲憤與痛心。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凶狠和冷厲。
“終於不再偽裝了嗎?”蕭雲鶴平靜問道。
“都被你看穿了,再玩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了。你說的對,我是該換下一個手段了。”盧桑冷笑道,聲音雖然還是盧桑的聲音,但是口氣和語調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露出你的真麵目吧!”蕭雲鶴深吸一口氣,雙目中多出了幾分凝重之色。
“你從一開始,就看穿我了吧?”“盧桑”冷笑著,又好奇地問道,“難怪你表現得那麼激烈,那個小姑娘想要留下來和你生死與共,換了任何一個人,相信都會感動得熱淚盈眶激動不已。可是你卻表現得恰恰相反,還動手打了她把她氣走,你是想要把她支開,自己獨自來麵對我吧?不過我很奇怪,你難道就不擔心,隨她而去的那些人,會對她們下毒手嗎?我可沒有發現,你給她們留下什麼暗示!”
“她會明白的。”蕭雲鶴沒有多加解釋,平靜道。
沒有擔心,沒有慌亂,沒有焦慮,有的,隻有平靜到令人發指的平靜,古井不波。
“你倒是對她很有信心,看來,你們兩個人,好像有些不一般呢!可惜,你沒有機會,再回去見你的小情人了!”“盧桑”獰笑著,忽然間,他那焦黑的身軀變得透明,恍然間,他就消失了。
“再玩一場遊戲!遊戲結束,就是你的死期了!”一個陰冷的聲音,幽幽地在蕭雲鶴的耳邊響起。
聲音幽幽地消失,周圍的環境,也跟著改變了。黃沙大漠,變成了一片長滿了枯敗灌木的荒原,秋風瑟瑟,已經不見任何人的存在。
隻有蕭雲鶴的孤獨身影,靜靜地站在兩株灌木的中間,神情依然平淡。
“嘶嘶!”“嘶嘶!”
灌木叢中,忽然響起了這種細微的輕嘶聲。
蕭雲鶴低下頭,灌木叢中,有幾條形貌怪異的蛇,在極速地遊走著。
“你的幻術太差勁了,幻象找對了,但是環境完全搞錯了。那是一個深洞,而不是現在的這種荒漠。幻象隻有在它本來的環境中,才能讓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你改變了它的環境,就算我之前毫無防範,也不會上當的。”蕭雲鶴淡淡道,看了地上那幾條蛇一眼,又抬起頭,目視前方,根本就不理會,那幾條越來越向他靠近的蛇。
“嘶嘶”的響聲越來越密集,蕭雲鶴雖然沒有低頭去看,卻也能感覺到,自己的周圍,已經圍滿了這種曾經讓他吃盡了苦頭的怪蛇的影子。現在的規模,如果發生在當時的那一個山洞裏,肯定會讓自己吃更多的苦頭。
但是他依然保持著平靜,負手而立,像是在欣賞遠處的風景,渾然沒有在意身邊這些越來越靠近的蛇群。
蛇群遊走的速度很快,不長的時間,跑在前麵的蛇群鋒線,已經爬到了蕭雲鶴的腳邊。
蛇頭高高地探了起來,冰涼涼的蛇身,纏繞著蕭雲鶴的雙腿,一圈一圈地向上爬動。
越來越多的蛇,開始自上而下,向蕭雲鶴的身上爬去。
一條,兩條,三條,……
越來越多,沒有用多長時間,蕭雲鶴的身上,就爬滿了蛇。
頭發上,臉上,脖子上,手上還有腿上,全都是蛇的落腳點。更加可怕的是,就連蕭雲鶴的鼻孔裏,都鑽出了兩個尖尖的蛇頭。鮮紅的蛇信從它們的口中吐出來,“嘶嘶”的輕鳴,聽上去是那麼的讓人膽寒。
蕭雲鶴的臉,已經完全被蛇群給遮蓋住了。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表情,但是看他現在一動不動還站得很直的樣子,想必他的臉上,還是像之前那樣死人一樣的平靜。
密密麻麻的蛇群,緩緩地蠕動著。眼睛上,兩條蛇突然挺了起來。這兩條蛇將上半身的小肉翅鼓了起來,尖尖的蛇頭張開,鮮紅色的蛇信快速地伸縮著,聞之欲嘔的腥氣,從它們的口中,一股一股地噴吐出來。
這一切,蕭雲鶴全都置若罔聞。他依然站得筆直,不動如山。
這兩條蛇陡然向後一縮,大口一張,猩紅色的喉嚨張開,滴淌著毒液的彎彎毒牙白生生地露了出來,向著蕭雲鶴的眼睛上覆蓋的眼皮就齧咬了下去。
蛇的兩張嘴迅速地咬在了蕭雲鶴的眼睛上,但是蕭雲鶴的眼睛上不但沒有出現鮮血飛濺的悲慘場麵,反而是他身上的這些密密麻麻的蛇群,突然間一閃,就消失不見了。
蛇群消失,蕭雲鶴睜開了雙眼。
周圍的環境再一次改變,不見了蛇群,不見了枯敗的灌木群,目中所見,隻餘那漫天的黃沙。
“你的這個把戲,玩的不錯。隻可惜你搞錯了環境,不管你之後做得如何逼真,我都不會再上當了。如果你的能力僅僅止於此的話,恐怕,今天死的那個人,就不會是我了。”蕭雲鶴看著周圍的黃沙,淡淡道。
遠處的黃沙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小圓點。
蕭雲鶴看著那個小黑點,忽然間瞳孔一縮,眼底,有一絲隱隱的痛楚出現。
“沒想到……你居然挖掘出這一段來了……”
黑色的那個小圓點越來越靠近,地麵開始微微震動起來,蕭雲鶴的腳下,已經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越來越強烈的震動,有如地震來臨一般。
黑點越來越近,地表麵的黃沙,慢慢地開始動了起來。
黑點變成了黑色的小圓柱,地表麵的黃沙已經開始流動起來,隨著一波又一波的微風,在蕭雲鶴的腳底旋轉著。
“雲鶴!雲鶴!雲鶴!”
忽然有一個聲音在蕭雲鶴的耳邊響起,一聲又一聲地嘶喊著,叫得無比地淒楚可憐。
蕭雲鶴全身一顫,緩緩的,他慢慢地向後轉了身。
“雲鶴!雲鶴!救我!救我!”
那個淒楚可憐的聲音,依然在一聲又一聲地叫著。
那是一個男人,一個在蕭雲鶴的記憶中留下了不可磨滅印象的男人。
“雲鶴!救我!救我!”
他依然在淒楚地叫著,聲嘶力竭,有如杜鵑啼血。
蕭雲鶴閉上眼睛,眼皮微顫。
“救我!雲鶴!救我!救我!”
蕭雲鶴眼皮再顫,緩緩的,他又睜開了眼睛。
“救我!救我!”
那個男人的身影依然還在那裏,滿臉的乞求,一副可憐相。
“救我!救我!”
一聲又一聲,回響在蕭雲鶴的耳畔,在他的心裏麵,又放大了幾百倍,一聲聲地回蕩,重重地震動著他的心防,讓他的身軀也在不停地微顫著。
“救我!救我!”
蕭雲鶴全身顫抖著,緩緩的,艱難的,他又閉上了眼睛。
“救我!救我!”
那個聲音依然在叫著,在蕭雲鶴的心裏,他依然叫得那麼大聲。
“救我!救我!”
蕭雲鶴的身軀抖得更加厲害,但是他強忍著,抿緊了嘴唇,依然沒有睜開眼睛。
“救我!救我!救我啊……”
那個淒楚可憐的聲音,慢慢地淡去了。
蕭雲鶴,緩緩睜開了眼睛。
身後,黃沙漫天,呼嘯的風聲中,粗糙的沙礫敲打在蕭雲鶴的臉上,生生地刺痛。
“雲鶴!雲鶴!雲鶴!”
黃沙中,那一個男人的身影,又若隱若現地出現。
蕭雲鶴全身劇顫,下唇一下子又抿緊了。
“雲鶴,我要是死了,我爹,還有我娘,他們要怎麼辦?他們隻有我這麼一個兒子,我死了,他們還有勇氣活下去嗎?他們年老之後,誰給他們養老送終?你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我,葬身在這黃沙之中?我就算有很多地方對不起你,但你我總是親人,同樣都是許家的人!我是你的表兄,我的父母,是你的舅父舅母……”那個男人如此說著,聲淚俱下。
他的身軀在黃沙中身不由己地翻滾著,臉上的肌肉糾結成一團,看上去痛苦無比。
“我早就不姓許了……”蕭雲鶴全身顫抖,喃喃道。
“你就算不姓許,但是你的身體裏麵,還有我的身體裏麵,都是流著一半許家的血!我們是至親的表兄弟,我的父親,和你的母親,是親兄妹。除了我之外,你還有別的親人嗎?我以前是對不起你,但是我現在已經悔改了。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待你。求求你了,救救我吧!我是你的表兄,你就忍心看著我死在你麵前嗎?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那個男人哀求道,臉上涕泗橫流,像一條十足的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