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走的很突然,也走得很匆忙。在這之前他一直是以堅強的意誌強撐著身體,肩負起守禦長安的重任。等到劉備的大軍回轉,局勢轉危為安,他心理上的那根弦就此鬆了下來,整個人撒手人寰,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黃忠的死讓所有人都深受打擊,其中最為沉痛的,還是漢懷帝劉禪,以及留守長安的一應官僚們。在長安最危險的時候,是這位老將軍挺身而出穩住了長安的局勢,為此甚至油盡燈,枯耗盡了自己最後的生命之火。“我是皇帝,如果我可以做得更好一些,如果我能夠穩住局勢,也許老將軍就不會死了!”每當這個想法出現在腦海之中,劉禪等人都是感到無比的羞愧和自責。年輕人最是爭強好勝,正是這種自責,激發了劉禪的鬥誌。對於劉備來說,這實在是意外之喜。
和所有的年輕人一樣,劉禪雖然聰明,但是不乏浮躁,尤其是對於那些繁忙的政務,他一直是無法投入太多的精力,而是更傾向於當一個甩手大掌櫃,把問題都給老爹和諸葛亮他們處理。至於蔣琬、費禕他們這些個文官,名士出身的他們,性格之中總是多多少少帶有一絲率性的成分。對於他們而言,一點點地挫折和曆練並不是什麼壞事。經過了這件事之後,劉備驚喜地發現,他在劉禪和蔣琬等君臣的身上,覺察到了自己期待已久的氣質:踏實、勤勉、穩重。
為兒子的成長感到欣慰的同時,劉備也適當地放下了自己的責任,開始逐漸地隱居幕後。不僅是他,就連諸葛亮這個工作狂,也開始適時地隱身了。隻是他們都是政局之中的重要人物,想要退下的話,不找個恰當的契機是不行的。好在這一次的北伐戰爭的不利,也為他們找了個台階而下。
此時戰事已經告一段落,雖然一度攻取了冀州大部分地步,但是在關中遭襲之後,劉備不得不撤軍回關中,隻是下令關羽和陸遜將冀州十餘萬戶百姓裹挾一起撤退,隨後遷往中原和關中充實地方。除此之外,在馬謖退兵之後,並州和司隸校尉部的河東、河內二郡,也被魏軍順勢占領了。從地盤上看,此番北伐非但未能獲得一尺半寸之地,反倒是丟失了並州和司隸校尉部二郡,無論如何都算不上是一場勝仗,因此劉備就從這裏找到了突破口。
就在黃忠的喪事辦完之後的次日早朝,劉備就第一個上表,自認為前番北伐無功而返,更因為自己的疏忽,造成了敵軍大兵壓境都城的不利局勢,險些害得大漢社稷毀於一旦。正所謂賞罰不明百事不成,因此請自降三級,由大將軍降為左將軍,爵位也由扶風王降為扶風郡公,自削食邑5000戶。除了他之外,包括諸葛亮之內的一眾臣子,也都是自請降三級,由丞相降為右將軍。
作秀也好,誠心也罷,作為大漢王朝實際的掌權者,劉備這一來,無疑是引發了政壇上的一大震蕩。就連劉禪,對於自己老爹這樣的行為,也還是無法泰然處之。在經過權衡之後,劉禪雖然準奏,但還是下令二人協助自己,處理一應的軍國大事。而以他們二人為首,一大批自覺對北伐失利有責任的人,也都是紛紛上表請罪。其中就包括並州刺史馬超,還有負責並州戰局的馬謖。
數日後,一連串的處理結果出來了。馬超雖然丟失並州,但是並州戰場並不是他負責的,加之最後陣斬敵軍大將曹真,因此功過相抵不與處置。倒是馬謖受命負責並州戰局,卻對曹真的金蟬脫殼之計視而不見,雖然也有後來救援關中的功勞,但畢竟也是功不抵過。因此劉備酌情處理,由左司馬降為長水校尉。
這個結果出來,馬謖也是不感到意外。事實上,馬謖也隱隱然感覺到,這一次劉備似乎也有意借此機會,對人事進行一些不著痕跡的微調。這一點在劉備獎賞鄧艾、薑維等人之後,更是得到了證實。劉備多半是想趁機提拔一些政治上更加“幹淨”的年輕人,來平衡一下各方麵的勢力。或者說從某種程度上,削弱自己這些老人在政局中的影響力。想想看,自己隻不過是個左司馬,現在已經有鄧艾、薑維、關興、張苞這麼多人和自己儼然就是一個小集團,更不用說魏延、張飛、陳到他們這些宿將,以及糜竺、寇封這些皇親國戚和自己也是交情匪淺。這還是自己一直以來隻求自保,未曾刻意結黨營私的結果。換做其他人,那利益關係牽扯起來,恐怕就更加地錯綜複雜了。
對於自己這樣的一個人,劉備絕對不可能沒有半點提防。而若論和劉備之間的信任程度的話,自己雖說也是劉備的老部下嫡係,但是比起諸葛亮這種劉備的鐵杆心腹,肯定多少還是要差一些的,至少自己可從來沒有和他一起睡過覺。現在他趁機敲打自己,恐怕這其中也不乏試探的成分在裏麵。
事實證明,聰明人遠不止自己一個。“激流勇進啊,幼常,看來你我也是時候早點為自己考慮後路了!”看了看手裏的公文,龐統卻是長出了一口氣道。身為右司馬的他,這一次也是和馬謖這個左司馬一起被降職了,無巧不巧地也是降職為八校尉之一的射聲校尉。(按:八校尉和西園八校尉是不同的概念,前者不僅是負責統兵,還要負責一定程度上的決策問題,並且有屬於自己的幕僚係統班子,某種程度上已然是屬於中央的高級官員,而不像後者純粹隻是為了統兵而設立的校尉而已,更不是那些雜號校尉可以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