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下,柳道兒仰躺在地上,一雙手腳不停用力,欲將身子撐將起來。怎奈胸口上尤如被壓了一塊大石,連喘口氣都覺得急促。
柳道兒經過幾番努力,終是未動分毫,無奈之下,隻得放棄努力,躺在那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心中不住亂罵,這兩個女妖精,實在陰險。麵上一付溫柔的模樣,騙得小雙兒離去,暗自裏卻下狠手。
隻是罵歸罵,手下終是毫無辦法。平時裏那幫牧童被自己趕走之後,很少再回來。今日恐怕亦是相同。
此時一道聲音,似輕絲般遊進了柳道兒耳朵裏。柳道兒動蕩不得,百無聊賴之下,不由得凝起心神,仔細去聽。
那道聲音,時慢時快,抑揚頓挫,甚是悅耳。不過片刻,柳道兒便聽得明白,確是一男子在說話,隻聽那聲音道:
“世人畏死,而求長生。然天道循環,生死皆在其中矣!畏死而逆天,豈非求死之局?世間道門千萬,皆曰長生,多以身為鼎爐,結丹煉神。待丹成之機,又欲求肉身不朽,此乃貪心不足,得一複望二,豈不大謬?
需知鼎爐不過一時之用,丹既成。自當棄鼎而去,方是大道!然皆戀己之肉身,蓋近物情切也,豈可遽然而拋?
吾今獨有一法,名曰養神,乃是以天地為鼎爐,日月為火,身精氣神為丹。一待大道得成,則棄此天地,曛曛然,遨遊於天地之外,正是光明大途!
歌曰,‘大道杳杳終有途,以精化氣自有方……’”
柳道兒原本隻覺得那聲音有些像柳老爺家請的教習先生,聽得人半通不懂,不過聲音甚至悅耳。豎起耳朵,全當是聽兒歌了。此時那聲音吟唱起來,柳道兒亦不由自主的跟著念叨起來。
此時也該是柳道兒的機緣,那道歌竟似為柳道兒所作一般。隨著這歌聲,柳道兒胸口的那塊大石,宛若日下寒冰,竟化為絲絲細流,往柳道兒的四肢百骸內鑽去。
道歌不過百十來字,待得那聲音唱完一遍之後,柳道兒胸口的煩悶,不覺間竟去了許多。柳道兒心中高興,那聲音停下之後,竟自顧自地,又從頭唱了起來。每唱得一遍,胸口的煩悶便輕一些,如此不過五六遍之後,原本橫擱在胸口,有若巨石般的壓力,竟自行消除。喜得柳道兒忙係好褲腰,一聲怪叫,翻身而起。
此時先前那道聲音再次響起,言語間夾雜著幾絲喜悅,“不錯不錯,果然是與我道有緣,竟能在這短短功夫內,便領悟得這養神訣來!”
柳道兒忙回過頭來,隻見不遠處,一身著青色道袍,麵方口闊的白髯老者,此時正站在河岸邊,手撫長須,微笑的望著自己。
柳道兒心知方才必是這老者救了自己,忙學著大人模樣,腰身一彎,長揖到底,口中道:“小子柳道,多謝爺爺救命之恩。”
青袍老道微笑著頷了下首,道:“算不得甚麼事,終是你自己的機緣。你有此悟性,便是與道有緣,老頭兒也不過恰逢其會罷了!”
柳道兒心中初時還覺得這老道來得奇怪,此時見老道神色親切,又想對方剛才救了自己,便壯著膽子走過去,口中兀自道:“老爺子比剛才那兩個會飛的女妖精好得太多,那倆妖精,真是可惡,拐走了小雙,臨走時還禍害了小爺一把!”
柳道兒終究不過是個鄉間小兒,裝不來文縐縐的模樣,不過兩句話,粗言俚語便從口中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