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
夜還是漆黑的,整座半生島沉睡在剛剛消去的喜慶之中,最為安靜,怡然的靜裏,全是透徹的喜悅和自由。
夜風,拂過窗欄。
窗內,一朵紅燭獨放。
花複痕輕輕地起了身,低頭看了看熟睡在夢中的彩蝶,探出一根指頭,理了理她淩亂的發絲,在那張沉睡的芙蓉麵上印上了深深一吻。
吻時,她溫熱的呼吸勻稱,如一杯酒,灌入了自己的耳中。
心頭,被灼得有些微疼。
穿好衣服後,花複痕小心翼翼地越過彩蝶,下了床。
將兵欄上的兩把劍拿下,係在腰間。
銅鏡台上的一條青色發帶在沉睡中靜夜的月光之中,花複痕輕輕走過去,將這條發帶拿了起來,神情恍惚,好似在夢裏不小心摘下了一朵紅蓮。青色發帶順著尾指懸在空中,有些冰涼的質感,浸透了指尖殘留的溫熱氣息,略帶一絲濃濃的女子胭脂味兒。
霎時,初見的情景伴著她輕妙的聲音,映入眼眸。
……
“海棠,來抓我啊!”
“綠荷,小心,左邊!”
“小姐!”
女子們嬉戲的打鬧聲,伴著妙曼的倩影,跑跳在前方的花叢中,一張張明媚如春的笑靨揚起,像一朵朵,絕世傾城的夏花。
素雅而斑斕。
一個匆匆忙的身影,從長廊深處趕來。
跌跌撞撞的步子,落到了綠棠湖畔。女子彎著蠻腰,輕喘著氣,對快步走上來的亦彩蝶道:“小姐,小姐……花公子過來了……”
眾人聞聲,先是大吃一驚,爾後一臉欣喜。
亦彩蝶笑臉綻放,對身後的女子們悅聲道:“快,奏樂,起舞,快!”
頃刻間,方才略顯淒愴的簫聲轉為婉轉動人的琴瑟,加之以悅耳的青玲。鈴搖弋,古弦波動,翠笛輕鳴。
一群黃衣女子拂袖而舞,將中間婀娜多姿的彩衣女子,襯托得妙不可言。
綠棠湖畔,猶若星光斑斕,點點光彩熠熠,曼妙醉人。
彩袖映陽一舞,眉目間含嬌含態,雅笑怡怡。
光闌的彩袖拂過眼簾,蠻腰微轉,側身淺視,從長廊深處走來的男子,倒影在一雙波瀾起伏的黑眸子中,伴著琴瑟翠笛,腳尖微立,好似風中落花,纖纖手指輕撚,彩色的裙擺在轉身輕舞時隨風飄蕩,好似一隻淩波飛燕,旋繞在一片翠竹之中。
……
花複痕漆黑的雙睫微微顫動,低頭將青色發帶係在了腰間的水霧上。
紅花洞房,在一聲微弱的關門聲中沉睡了去。
隻恍惚聽見,消失在門外沉重的腳步聲。
遠去,遠去。
……
“咚咚咚,咚咚咚。”
村長屋子外,傳來了一陣由低至高的敲門聲。
村長在今夜喝了些酒,微醉,聽著不時高起來的敲門聲,緊閉的雙眼慢慢的睜了開,透過月光望向門外高高的黑影,心裏忽然掠過一絲涼意,冷不防的將自己從沉沉的睡夢中帶了出來。
“誰啊?”
半起了身,對門外的黑影低低問道。
“村長,是我。”
“花少俠?”
“嗯。”
聽出聲音的來源,村長匆忙起了身,將桌上的燈點亮,端著燭燈輕輕走到房門處,打開了房門。
“花少俠,你……”
“噓。”花複痕止住了村長後麵的話,看看了空蕩的屋內,低聲道:“能否進去說話。”
看出了花複痕的難言之處,村長似乎理解了些,點了點頭,待花複痕進屋後,鎖上了房門。
燭燈在手中微微晃了晃,屋內黃色的光線和著月光蕩漾起來,好似大風吹過若海掀起的浪花。
花複痕走進屋,在牆麵前回過身來,神色失落,有些猶豫的眼裏,又帶著一股執拗而稚氣的堅定。
“看來,你果然還是做了這個決定。”
花複痕麵向村長,惆悵一笑,“你猜到了?”
“你今日從海邊回來,說要跟彩蝶姑娘成親,我就大概猜到了。”村長將手中微微晃動的燭燈放到木桌上,繼續道:“你做這番決定,她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