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孟蠡來到了一片樹林,濃濃密密,陰陰沉沉,走了多時,竟迷了路。他心裏想著那一個人兒,這時才醒悟過來,便憤憤地罵道:“該死,你也來捉弄我。”,沒奈何抬頭細望,見遠處林邊有一條河,走過去看卻有數十丈寬,蜿蜒流向遠處,河對麵仍是望不到邊的樹林。孟蠡歎口氣,想起十幾年來隨師公清修的身世,漸漸地淡漠了相思,厭倦了世情,心裏清明起來,順著河走下去,約摸走了半個時辰,人還在樹林裏,可喜那條河漸漸窄了,對麵一片光亮。孟蠡尋到最窄處,約有三四丈,縱身一躍,來到對岸。

啊,長舒一口氣,放眼望去,孟蠡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正是人間仙境,時值濃春,氣候溫和,麗日當空,微風吹拂,孟蠡正置身在萬花叢中。高的矮的,紅的黃的,大的小的,你推我攘,送豔吐香,搖曳的如那人的身姿,亭立的是那人的臉龐。躲著的似有幽怨,露出的互訴衷腸,借著風兒,借著光兒,戲蝶舞蜂,疏影暗香,迷迷離離,氤氤氳氳,孟蠡如在夢中。“真要找個有綠陰的地方歇一會兒,不然真要睡著了。”,向前走,轉過幾個彎,來到一處綠陰之地,周圍是齊人高的花樹,開著碩大的花朵,層層疊疊。咦,那朵花怎麼像人的臉呢?孟蠡走上前去,想用手拈那粉紅,那花動了一下,孟蠡一驚,縮回了手,花兒站立了起來,杏目情唇,綠裙,淡白紅花上衣,風吹,裙動,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柔肌脂膚,盈盈豔豔,光采眩目。更有一股香氣,似花非花,帶著體溫,軟香撩人近,夢裏好銷魂。如夢如幻,美得亂真,孟蠡頭發豎起來,“是人是花?”,一抹淺笑顯現出來,略帶羞紅,臉卻板著,“花會回答你嗎?傻瓜”孟蠡的頭嗡的一聲,全身的血液湧上來,隻覺得心砰砰直跳,耳哄哄直響,汗津津直淌,不敢動,不能說。心中暖洋洋,四肢軟綿綿,耳邊嬌音不敢信,鼻邊吹香豈敢聞。臉看著別處,呐呐無言。那粉嘟嘟香噴噴的人兒這時也偷眼打量起孟蠡,臉漸漸紅起來,呼吸顫了起來,便轉過頭去,兩人就這樣默默站了半晌,見孟蠡還隻管昏暈,便抿嘴一笑,似喜似惱的走了。這時孟蠡如離了火盆,涼爽了些,隻是四肢無力,便坐下來,躺下去,閉上眼,由著腦中亂哄哄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四處亂串,直到燥日西斜,腹中作響。

孟蠡站起身來,抬頭看,天還是藍的,隻有香氣還在,但不知是花香還是人香。想起剛才情景,必是真的。心中歎息起來:美人如花隔雲端。怨不得人,隻怪自已,見不得美人兒,上次在京城是這樣,這次還是這樣,誰家姑娘會喜歡木訥笨拙怕羞膽怯的人,何況我還是個窮光蛋。走吧,吃飯要緊,找個事做掙點錢才是正經。孟蠡望那瑤姬離去的方向看去,那裏是一座大的宅院,想必就是她的家。去還是不去呢?去了討人家嫌,何苦來哉?孟蠡尋著來時的路仍舊回到原來的樹林中,沿著河走下去,又走了六七裏到了樹林的盡頭,再穿過土路,過一座橋,來到一個小鎮上。這鎮上隻有三兩條路,每條路不過一二裏,住著幾十戶人家。孟蠡在一家客棧吃了點麵,順便問掌櫃附近可有大戶人家可以找點事做的,掌櫃的把他細細打量一番,露出同情神色,說:“出門右拐直走,過一座小橋再有四五裏有一大戶人家阮員外,但不知雇不雇人。”,孟蠡謝過,往那邊走去。

天將黑了,孟蠡來到一座莊院前,院門倒不算高大,隻是周圍並無一戶人家,最近的也有一二裏路,連個問訊的都沒有,正躊躕間,院門吱呀一聲打開,兩個燈籠探出來,接著照著一個人的臉,把一個美人兒推到孟蠡的麵前:嘴小顯得甜蜜,鼻膩而端莊,腮羞露出怯意,眼淡而溫柔。裁剪的腰肢,挺秀的酥胸,香氣四溢,秀發微飄,臉蛋兒就是可人兒。出門看見有人,瞟一眼,轉過身,舉起燈籠,掛在大門兩邊,孟蠡這才注意到她身量高挑,玉腿修長,豐滿圓潤,淡定妖嬈。那兩個一個是嫦娥,一個是瑤姬,這個才是人間尤物,真實的愛人。孟蠡的心揪起來,又暖洋洋的,還好天黑了,地麵透出涼氣。那姑娘掛好燈籠,正要回去,知有人在門口呢,轉過身,問道:“這位公子,有什麼事嗎?”聲音嬌柔。孟蠡道:“哦,姑娘,我身無分文,無家可依,想到貴府找個事做,不知道府中雇不雇人?”,說罷低下眼睛。姑娘不做聲,細細打量來人。孟蠡聽到了她的心跳,然後耳邊是略帶興奮和俏皮的聲音:“不好意思,我家現在不需要雇人,就是雇人也是做農活的,這個你也會做?”,說罷偷笑起來,孟蠡心內失望,臉也紅了,說聲謝謝、打擾了,轉身離去,隻在心裏舍不得這美女。走了三四步,那姑娘叫住他道:“要不,我帶你進去,先吃過飯再說?”,孟蠡才要說我吃過了,猛想到這會辜負了她的好心,便住了口轉身跟著她進去了。姑娘在前麵俏生生的走著,上身挺直,腰肢細軟,凸顯出翹起的臀部。孟蠡在後麵看著她渾圓的屁股輕柔地扭動,鼻子裏呼吸著少女的體香,那香氣撩撥著人卻又不理人,孟蠡的下麵不由自主翹了起來。

走沒多時,來到一座大廳前,姑娘先進去了,孟蠡聽得一人問道:“柳香,怎麼到現在才回來?等你吃飯呢!”,姑娘答道:“爹,剛才有位公子在門口,說是想到咱家找個事做,我回他不想雇人,後來我見天黑了,便領他進來,想讓他吃過飯再走,他現在廳子外麵呢。”“叫他進來吧!我看看是什麼人。”孟蠡跟著柳香來到大廳裏,見靠牆中間一張方桌,左邊的太師椅上端坐著一人,四十來歲年紀,方麵略顯橢圓,大耳朵,雙眼皮,目光和藹地審視著,想來年輕時必是一位美男子,忙上前躬身施禮,說道:“流浪之人見過柳員外。”,那人笑道:“我不姓柳,姓阮,想必剛才你聽到我叫柳兒呢,她是我的義女。公子從何處來?看你一表人才,容貌俊秀,氣質不凡,不像個流浪之人哪!”,孟蠡答道:“員外過獎了,我叫孟蠡,今年十七歲,是一個孤兒,父母早亡,很小就被師父帶上了武當山,是師父把我養大的,去年春天,師父他老人家染病仙去,我隻好下山到處流浪。今天無意中來到貴莊,錢也用光了,想在貴府混口飯吃,不知員外可有什麼雜事、差遣讓我做,如蒙收留,感恩不盡。”,阮員外看著他,有些狐疑,問道:“你是武當山的?你師父是誰?”不等回答,又問:“怎麼沒人留你在山上?武當山弟子眾多,也不多你一個!”“我師父是宋遠橋,不過我一向跟隨師公張真人,與同門師兄弟從未在一起,師公先騎鶴去了,不久師父也去了,我天性孤僻,喜歡四海雲遊,因此才辭別掌門下山。”,阮員外又問道:“你既是宋遠橋的徒弟,當知他有哪些師弟?”“有四個:阮師叔、周師叔、高師叔和張師叔,阮師叔早年就離了武當,其餘三位一直在山上,周師叔現任掌門。”,阮員外站起來,“他們叫什麼名字?你師公又常在哪裏修煉?”“阮師叔名諱夢雄,周師叔名大聲,高師叔名一清,張師叔名飛雨。師公常在耳深溪旁溶洞修煉。”,阮員外定定地看著孟蠡,露出難以置信神情,然後緩緩說道:“好孩子,我就是你的阮師叔啊,二十多年沒有音信,想不到師父和師兄竟已仙去!”,說罷,眼淚盈眶。孟蠡想不到在這裏遇到同門師叔,有些不敢相信,隻呆呆地看著他。阮員外笑道:“你師公在哪裏修煉隻有三個人知道,那個溶洞有四個小室是不是?其中一個有一條大蛇,是師父馴養的。”一席話頓時勾起了孟蠡對師公的回憶,心中哽咽,跪下去叫聲:“師叔”,阮員外拉起孟蠡,拍著他的肩,流淚傷感,然後抹去淚,再仔細瞧,似要從他身上望見師父的影子。半晌回過神來,對柳香道:“柳兒,快去叫你娘和香兒來,準備酒菜,我見到了師兄,他的徒弟。”

孟蠡在旁邊坐下,二人默默無言,感慨萬千,真是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不一時,腳步聲響,香氣隨風而來,孟蠡站起身,看前麵從右側門來了一位美貌婦人,溫柔嫻慧,麵帶微笑來到了師叔另一邊的椅旁,應該就是師娘了,忙走到跟前對著師娘跪下施禮,叫聲師娘,師娘上下看了一遍,說道:“好俊的孩子!起來,一家人別客氣了。”,喜笑著向右轉過身來,輕拉一個人上前,說道:“香兒,來,見過你師兄。”孟蠡站起身來,扭頭往左看去,隻覺得美豔耀眼、香氣熱麵,這麼近!刹時身上熱出汗來,耳邊又開始嗡嗡作響,忙轉頭閉眼調息,終於止住心的狂跳。這時耳邊傳來一聲輕笑,然後是細脆的甜聲:“師兄”,孟蠡閉著眼還禮,“師妹好”,旁邊撲嗤笑出聲來,孟蠡睜眼看時,原來剛才隻顧看了發呆,沒轉身子,歪著呢,對著師娘呢。紅了臉,正要重新來過。師娘再轉身,拉過柳香,“也是你師兄,這是柳香。”,孟蠡忙轉過身來,躬身還禮,衣服的香氣還有少女的體香真真切切地隨呼吸侵入到孟蠡體內。

見過麵,大家就座吃飯,孟蠡與二香對麵,靠著師叔。阮香不輕易開口,柳香也溫柔沉默,孟蠡隻把臉對著師叔、師娘。師叔暢飲開懷,問孟蠡些武當舊事,孟蠡一一回答,然後給長輩敬酒。雖是不耐,身不由已。阮師叔瞧在眼裏,哈哈一笑,說道:“賢侄,你我一樣性情,不耐俗禮,再說也沒外人,吃飯吧,自在些。”

吃過飯,一起閑話,師叔說道:“我家裏有一些田地、房舍,略富裕些,農忙時請一些幫工,從不請看家護院,就是家中事務,多是柳香料理,灑掃庭院,置辦東西,來人客去的酒席都是她和你師娘忙活,她是個好孩子,千裏挑一呢,我把她當親女兒看待。香兒呢,也不錯,她們姊妹們也極友愛,從沒紅過臉,賢侄你來了,我很歡喜,省得我一天到晚隻對著你師娘和兩個女兒。你跟你師父學過十幾年功夫,自是武功高強,不像香兒和柳兒隻會些皮毛,不如從明日起每天早上,你做師兄的就教教她們,防身健體,總比無事強。你也不用再想著出去找什麼差使,你就是這家裏的人了,有我和你師娘在,別煩心。”孟蠡謝過。心想:雖然不愁溫飽,到底不如以前逍遙自在。更何況還要麵對兩個美人兒,教人心煩意亂。但師叔好意怎不感人肺腑。且住在這裏吧。

從廳堂出來,柳香帶孟蠡去他的居室,孟蠡細看這莊院,百十畝寬闊,隻有六七座廳院,其間是樹木花草院牆假山間隔,正中是師叔一家的,有院牆圍繞。進院門,前麵會見至親好友,連著右麵是膳房,左邊是師叔小憩的地方,往前是客房,供親友居住。主人的臥室在最前麵,兩層,上麵是兩個香兒的閨房。再往前便是花園的院牆。剛才來時院門左側一座房舍是訪客居所。孟蠡跟著來到另一處房舍,卻在師叔房子右邊緊挨著,單獨的一個小院,能聽到隔壁呼喚,院牆有一扇小門過去通到客廳和師叔小憩的居室。房子後麵是小片竹林,前麵平整的青磚路麵兩側是花木冬青,幽靜清涼。推開門進去,窗明幾淨,臥室裏井井有條,被褥疊放整齊。柳香說道:“師兄,這處可好?”“太好了,不過有點可惜”,見柳香不說話,孟蠡說道:“我是說我身上髒兮兮的,人又懶,不配住在這裏。”,柳香淡淡地說:“過會兒我打點水來,再拿件衣服給你”“別,你拿衣服給我就行了,我自已打水”,“明天吧,今天你才來,暈頭轉向,知道水在哪兒呢?”,說著出去了。過了一會兒,柳香拎了一桶熱水從小門進來了,說:“你把房裏的澡桶用涼水衝洗一下,涼水在水缸裏。我給你找件衣服去。”,孟蠡衝好了澡桶,柳香拿著衣服進來,遞給他,說道:“師兄休息,我走了”“多謝師妹”。孟蠡把她送至門外。

柳香取了莊院門外的燈,關好門回到大院裏,父母都已睡了。便關了院門,來到廚房裏。阮香正在洗碗,柳香問道:“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你沒回來,一個人睡不習慣”,柳香捋起袖子,邊洗碗邊笑道:“這麼大了,還要摟著我睡嗎?”,阮香道:“抱著你舒服嘛,又軟又香!”,柳香用肘推了她一下,“你才是阮香,又軟又香。”……

一天的遭遇如同夢幻。孟蠡躺在床上,周圍寂靜得可怕,遠處的蛙聲和著麥香送進來,新鮮得就像身上的被子,但還是覺得有些遙遠。然後疲憊讓一切停止下來,孟蠡的眼合上了,白衣的嫦娥笑靨如花,在眼前閃了一下……

(二)

阮夢雄夫婦早早醒來,這一夜睡得不蹋實。阮員外有點興奮,畢竟多年沒見到同門中人,況且這孩子眉清目秀,又是跟著師父十幾年,也可算是自己的小師弟,心中喜愛。隻是他說是師兄的徒弟,也隻有叔侄相稱了。披了衣服坐在床上,聽上麵沒動靜,兩個香兒還沒起床,阮夫人說道:“兩個香兒昨晚不知忙到什麼時候睡的,到這時還沒起。今天早上還要練功。”,想了一會兒,問道:“那個小子真是你師侄?”,阮夢雄轉頭看著她,“是啊,沒錯!怎麼了?”,“你那麼放心讓他教她們?她倆可是大姑娘了!”,阮員外想了一下,“嗯,今天我們兩個都得去縣城,他們在一起…。應該沒事。那孩子一臉正氣,不像邪惡之人。來了才一天呢,她們兩個又不是傻子,武功也不弱,且過了今天再說。”夫人不再說了,兩人起了身,梳洗了。夫人去廚房做了飯,一起吃了,這時兩個孩子起來了。爹娘囑咐了兩人幾句,出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