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印象中,哥哥是一個吃苦耐勞、沉默寡言的人,一直像隻勤勤懇懇的老黃牛一樣活著,但他偶爾會有一些奇怪的,讓人無法理解的舉措。 比如,丟了一個一毛錢的硬幣,他會花很大的力氣去找回來。這麼說起來,可能覺得沒什麼奇怪的,吝嗇到了一定的程度而已,可怪就怪在他找錢的方式。通常遇到這樣的情況,他會給我五毛錢或者一塊錢,讓我也來幫忙,或者讓我叫來一些小孩子,對他們許諾,誰找到那一毛錢的硬幣就給誰一塊錢。 為了找回一毛錢,而付出五倍、十倍,甚至更多,對他這種“愚蠢”的舉動,我真的是不能理解。而每次我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總是會笑著摸我的腦袋,說這是一種態度,對錢的態度。 就算有小孩耍詐,用自己的一毛錢來騙我哥,他雖然心知肚明,可還是會高興地按許好的承諾給錢。 記憶中,還有一件事讓我印象十分深刻,那還是我的讀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哥讀六年級。 那次因為我值日,放學後得留下掃地,我哥為了等我一起回家,就在教室門口等我。而等我打掃完教室出去的時候,發現我哥在逗一隻貓玩,令人奇怪的是,那隻貓居然在我哥麵前不停地打轉繞圈。我靠近一看,發現那隻貓的腳邊有幾枚銅錢,擺成了一個月牙狀,此外還有一個用石頭劃出來的圈,剛好把貓圍住,而那隻貓就在圈裏不停地走,不停地跳,可就是走不出去。 我當時非常驚訝,問我哥怎麼回事,這隻貓怎麼像喝醉了酒了?我哥笑著說就是喝醉了酒,然後收起銅錢帶我回家。我那時候年紀小,再加上對我哥的盲目崇拜和信任,也沒懷疑什麼,就問他那幾枚銅錢哪裏來的,我哥輕描淡寫地說撿來的。而後來,我再也沒見過那幾枚銅錢。 其實,這些事情,都塵封在記憶裏許久了,如果不是那份……那份令人匪夷所思的遺囑。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提取這些已經泛黃的記憶。 那份遺囑的是我哥留下的,上麵注明他所有的財產都由我繼承。可上麵的財產清單卻看得我一陣陣暈眩。 沒多少現金,才十萬兩千,令我驚訝的是,居然有一套上海湯臣一品的房子。但更驚訝的卻是後麵那一大串古錢幣的名字,什麼殷商魚幣五枚、齊國刀幣十四枚、鹹豐通寶一枚之類的,都有明確的數量和估價,每一枚古錢幣的價格都非常高,顯然都是精品,最後是這些古錢幣的估價總量,居然達到了八位數,天呐,過億! 那一串數字讓我的心跳不爭氣地加速,很久以後我才從暈乎乎的狀態反應過來。俗語說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富。我也做過飛來橫財的夢,可從來沒想到真的會有這麼一天,而且,還來得這麼徹底。 可我發誓,我後來沒有動過我哥留下的一分錢,也沒住過那套每平方米十多萬的房子,甚至連去都沒去過。一個億能做什麼?能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它能讓我以後的生活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但絕對沒有我和你們想象中無盡的揮霍,和大魚大肉、好房好車。 這一切,都沒有那麼簡單……相信我,飛來橫財,和飛來橫禍在本質上沒有多少差別。兩者都是命運的突然發力,一個不小心,就會讓你萬劫不複…… 而當時的我,在稍微冷靜下來,隻是開始質疑我哥的死因,以及這些財產的來曆。我在那以前一直覺得我哥怎麼樣都不會騙我的,可那份遺囑卻明明白白地表明著,他的確有很多事瞞著我。 遺囑是由慢遞送過來的,A4紙打印的,奇怪的是,最下麵有一張什麼字都沒有的白紙,除此之外,還有一張便條,便條上麵寫著一個名字和一個手機號碼。 “賈婉貞。”我念著這三個字,回想了一下,記憶中似乎不認識這麼一個人。想了想,我掏出手機照著便條上的號碼撥了過去。我哥雖然什麼也沒說,但給我留下這個號碼,十有八九是要我聯係這人。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那邊傳來一個悅耳的女聲——“喂,您好,請問您是……?” “我是錢禹,錢斌的弟弟。”這個時候我也懶得跟她客套了,直接報上家門。 那邊停頓了半餉,終於說話了,語氣有些沉重,卻帶著一絲輕鬆:“你終於給我打電話了。” 這句話讓我感到不妙,我趕緊詢問:“什麼意思?你知道什麼?” 對方卻不回答,說見了麵再談,而且堅持要我到家見麵。我有些奇怪,但還是把地址告訴她了。掛了電話,我便坐在沙發上發起呆來。 其實自從四年前那件事情發生之後,我跟我哥就再也沒聯係過了。其實我心裏早已經原諒他了,畢竟那件事並不是他的錯,隻是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他。如今這突然傳來他的死訊,實在讓我有點手足無措,如果這是真的……那我以後不是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想到這裏感到非常難過,又有些茫然,這四年,他到底做了些什麼?哪裏來的那麼多值錢的古錢幣?我有很多疑問,真想找他來問問,在看到那份遺囑的時候,我就給我哥打過電話,可惜根本打不通。我歎息一聲,不由有些煩躁,便去衝了個冷水澡。 賈婉貞來得比我想象中的還快,我剛衝完涼換上衣服門鈴就響了。不但如此,她還比我想象中的漂亮,五官周正,身材高挑,再加上長了一張無敵的錐子臉,跟女演員佟麗婭有些神似。 我把她領進家裏,然後誠懇地看著她,開門見山地道:“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訴我。” 賈婉貞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我知道的也不多。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賈婉貞,是一名律師,跟你哥是初中同學。兩月前,他來找我,讓我給他辦一份遺囑。我以為他是開玩笑,在他的堅持下就幫他辦了。他走的時候說,如果到時候你打電話給我,就代表他已經死了。我後來一想,覺得不對勁,給他打電話結果打不通,然後一直到現在都沒聯係到他,所以,這陣子我一直都很不安。今天你突然打電話來……” “他沒說去了哪裏?”我聽著一陣皺眉。 賈婉貞搖頭:“沒有。” “那也就是說,他現在的狀態隻是失蹤?不一定死了?” 賈婉貞緩緩搖頭,問我道:“你相信我嗎?” “什麼?”我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我問你相信我嗎?”她繼續追問。 我沒有絲毫猶豫地答道:“相信。” 賈婉貞非常驚訝,沒想到我會回答得這麼肯定,但她馬上就反應過來了,道:“原來你是相信你哥。” “是。”我點了點頭,我哥除了那份遺囑就給我留了賈婉貞的聯係號碼,這說明她應該是個可靠的人。我哥雖然瞞著我很多事,但是我相信他是絕對不會害我的。 賈婉貞突然無奈地搖頭,苦笑道:“你相信我,可我自己有點不相信自己啊。”頓了頓,她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就在前天,我突然心神不寧,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然後當天晚上就做了一個噩夢,夢見你哥了,他渾身是血,被一大群蟲子追著,突然就衝到了我的麵前,交待遺言一樣地讓我幫忙照顧你……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