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東家......哦,你估計不知道,那雲氏藥鋪背後之人,竟然是雲國的懷安公主。”
林禦史沒發覺好友神情有些微妙,開口便將雲淡月從頭到腳誇了一遍。
倒不是皮相氣質那些外物,林禦史認可的,是她的無畏和同理心。
誇夠了,林禦史又嘖了一聲,“如此有識之士,怎就被打上了什麼災星的烙印,簡直荒唐!”
天機院少師本師聞言,微微一笑,“很荒唐麼?”
“當然——”林禦史聲討到一半,才想起雲淡月災星的名頭從何而起。
天機院明麵上,隻負責皇室的占卜祭祀一事,實則是隻聽命於皇帝,暗察百官,搜羅天下事的眼睛。
自幼熟讀聖賢書,林禦史本是不語怪力亂神之人,無奈偏偏難得一知己,還被國師相中,成了天機院少師。
他手裏還捏著好友給的有力罪證,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抬手指了指天,“老天無眼。”
沈遺雖然算是天機院二把手,但顯然不如其他同僚那樣,將天機院奉為不可冒犯的神壇,一笑了之。
“你就不奇怪,她怎麼偏偏選中了你來伸張正義?”
林禦史聳了聳肩,“整個京都,怕是隻有我得罪了王公貴族,隻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她找上我有什麼奇怪的。”
“而且,是我自己去雲氏藥鋪買藥的,可能也有些緣分吧。”
“你立冠都多少年了,她一個未及笈的姑娘,跟你有哪門子緣分。”
沈遺打斷他的話,伸手叩響車廂,示意侍從停車,擺明了趕人的態度。
林禦史掀開簾子瞄了一眼,見到了自家門口,不急不忙地拿好東西,準備下車。
下車前還不忘擠兌回去,“我說的緣分,是我跟那小石頭。”
“是是是,我是老牛一頭了,某人倒是還未立冠,可惜要繼承國師之位,不得娶妻。”
跳下馬車後,林禦史後知後覺的回過味來,總覺得好友和這懷安公主之間似乎有些什麼交集。
“誒——”才出聲,車門便砰的一聲關了個嚴實,讓他吃了一嘴馬蹄揚起的塵灰。
林禦史呸呸幾聲,拂袖負手,搖頭失笑,“這驢脾氣,也就人前裝裝樣。”
目送馬車遠去,他低頭看著手裏輕飄飄又十足沉重的卷宗,伸手拂去上麵的灰塵,緩步朝屋內走去。
細看有些一瘸一拐,但每一步都走得堅定不移。
幾日後朝會,督察院林禦史林正音,呈有力罪證,狀告京都府衙郭府尹。
不僅如此,還高聲指認,郭府尹攬巨財是為獻媚於背後主使——貞貴妃。
此案比之當年,初入官場便狀告王孫強搶民女還要引人側目。
朝野之上,附庸貞貴妃的官僚紛紛指責林正音,光雍帝也因寵妃被牽連而麵色不愉。
但林正音拿出來的證據,詳實無比,比郭府尹家的賬房還要清晰明了,讓他想抵賴也不得。
看著鬧哄哄的朝堂,光雍帝不勝其煩,給出了最後判決。
郭府尹當朝問罪關押,秋後問斬,所涉行賄數目過大的官員,或流放或貶職,剩下的便是被罰沒大半家產。
至於貞貴妃,光雍帝沒有立刻給出決斷,隻說牽扯後宮,需同皇後商議,具體懲處容後再議。
“陛下——”林正音見光雍帝大有庇護貞貴妃之意,還想再勸誡,卻被人打斷。
“陛下聖明,隻是那雲氏藥鋪,無辜受冤,閉門歇業,能救百姓於水火的藥材還壓在庫房。”
沈遺向前一步,躬身請示,“還請陛下恩準,讓雲氏藥鋪重新開業。”
對於雲國的識趣,光雍帝還是滿意的,除了直接送到皇宮治療疫病的藥材,雲王還獻了不少名貴藥材給他滋補養身。
“無罪自然照常開業。為商以仁,賞金匾以資嘉賞,這事便交給你去辦。”
光雍帝無視了有些礙眼的林正音,意欲下朝,忽然想起前不久蓮心給自己提起關於雲氏藥鋪的事。
又添言道,“雲氏藥鋪,乃雲國懷安牽引開辦。盡忠於朝,可為秀女榜樣,賞牡丹玉牌一枚。”
牡丹玉牌,是用於獎賞慶國女子有過人功績之物。
比起身為配飾的珍貴,更難得的,是有等同於免死金牌一樣的效用。
隻要受賞之人沒有犯動搖國本的大罪,皆可以此免除一次罪罰。
沈遺俯首領命,“臣領旨。”
用衣袖遮首,餘光向林正音示意,讓他點到即止,不要再惹光雍帝不快。
林正音到底不是當初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林狀元,自嘲一笑,俯首退回了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