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過頭來,張先令就帶著副經理和兩位客人,驅車去外地收畫去了。
在二百公裏以外的另一座小城市,一個麵積逼仄的單元房裏,張先令看到了張大千的畫作。與照片毫無二致,甚至畫麵更逼真,顏色更豔麗。畫麵上的女人似幽似怨,一對乳房豐滿而不下墜,私處泛黑泛得恰到好處,一雙好看的丹鳳眼更是熠熠生輝。看過以後,張先令先問副經理怎麼樣,副經理點點頭說感覺有七分真。張先令自己其實已經感覺有十分真了。他便下了決心,說:
“老丁,你開價吧!”
老丁想了想說:
“三百萬,少一分錢不賣。如果送拍賣公司拍賣,就還得高很多。”
張先令聽話聽音,明白老丁的意思是讓他收走畫以後去拍賣公司拍賣,肯定會不少賺。理是這個理,抄手就是三百萬,畢竟不是小數,這個風險確實不小。而不買又覺得可惜。一時間僵在那裏。老丁見張先令真正是犯了難心,就說,東西是他老娘存的,保證假不了,你們隻管買,甭猶豫。副經理見狀便建議張先令去見見老太太,弄清楚畫的來路。
幾個人來到老太太的屋裏,見老太太躺在床上,不停地咳嗽,吽嘍吽嘍地,像是氣管炎或肺炎的樣子的樣子,便虛言問候,說明來意。老太太長籲短歎一番,起身回答:
“我也成了個半截子進土的人了,沒有啥不好意思的,就豁出去給你們說清楚了——我早年間當姑娘的時候在‘紅房子’(舊時藍海妓院)做過,畫兒是張大千親自給我畫下的。”
張先令聽後嘴角抿著舒心地笑了,他感覺老太太這麼大歲數的人,不會為了一點錢而為自己編造這種謊言。而且,畫上的美女還真有老太太的影子,雖然現在老太太一臉皺紋,可那眉,那眼,是錯不了的。他安慰老太太說:
“您好好休息,讓兒子跟我回去取錢去!”
事情就這麼定了。轉過頭來,他們又去了老郭家。老郭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住在郊區的平房裏。來到以後大家顧不上喝口水就開始鑒定畫作。這幅是張大千的工筆仕女畫,開價三百五十萬。張先令心裏癢癢的,這幅畫自然不如那幅畫更吸人眼球,但也同樣賞心悅目。他再問副經理,副經理還說是七分真。他便看那老郭,怎麼看怎麼是個厚道人;再看畫,怎麼看怎麼是個“抓眼”貨。正猶豫著,老郭就從土炕頭上的鋪蓋底下拿出了一個發黃的委任狀,說狀子上的國民黨××軍的軍長就是他親爺爺,最後跑到台灣死掉了。這幅畫就是爺爺留下的信物。張先令聽著隻是偷著樂,心裏尋思:最近運道可真好,盡拾下大便宜了。幾個人便開車去銀行辦了交割,然後張先令再開車把老丁和老郭送回家。
轉天一早,張先令和副經理就拿著兩幅畫來找拍賣公司了。見張先令來了,拍賣公司總經理徐濤自然要親自接待。當他看到這兩幅畫以後,當即指出:人物肖像畫是真的,仕女圖是假的,說完就讓秘書取來一張與這張仕女圖一模一樣的假畫。張先令一下子氣得差點沒背過氣去!
這個眼打的,太讓人心裏不平衡了不是?三百五十萬啊!張先令立馬差遣副經理帶著夥計開車奔了老郭家,要把老郭揪到藍海拍賣公司來,要三頭對案把話說清楚。誰知下午副經理趕回來以後說,老郭逃之夭夭了,那個平房小院是老郭臨時租的;再找老丁問老郭的去處,老丁說,老郭是他表弟,一年到頭在外麵漂著,專幹倒騰字畫的營生,你們實在找不到他就幹脆報警吧!副經理見老丁說得誠懇,就立馬回來了,和張先令商量是不是報警。張先令說:
“算了吧,古玩街打眼的人又不是咱一家;再說,咱丟不起這人啊!”
說完這話,張先令在假畫畫軸上用小刀刻了個記號,便驅車找於博彥去了,他把假畫往於博彥的桌子上一扔,說:
“你好好看看吧,生生坑了我三百五十萬!明天我在紅帆會所招待各路賓客,要講這件事,請你到會說說清楚。別到時候怨我翻臉不認人!”
然後他就揚長而去。什麼意思呢?他想,你於博彥如果要臉麵,就為我擺平這件事,至於你出多少錢,我不管。這麼做是不是不講道理?雖說於博彥為你提供了張大千畫作的參考價,但收畫的是你,並不是於博彥本人,你收來了假畫怎麼能怨於博彥呢?這麼做是不是太霸道了?但張先令就是張先令,他就是這麼思考問題的,這就是他的處事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