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中年文士正是唐恬,她原有許多的變裝物事,卻是放在另一家客棧之中,當著文子衿換穿衣裳當然不妥,便在那客棧之中易容換妝,她易容之術原極高明,她要是不發那數笑嬌笑,文子衿竟也沒法認出她來。
唐恬笑道:“怎樣,認不出來吧?”
文子衿搖了搖頭,歎道:“高明,高明!”
唐恬將小花布包打了開來,文子衿見裏麵也放著一個張薄羊皮麵具,一頂軟帽,一些毛發做的東西。
唐恬將那麵具輕輕一拉,踮起腳尖,慢慢的貼在他臉上。此時二人靠得極近,呼吸可聞,文子衿隻覺有一種淡淡的清香,如蘭似麝,又非蘭非麝,文子衿心中一蕩,忙自收斂心神。卻見她又從那花布包中拿起了那頂軟帽,幫他戴在頭上,站開兩步,端詳了他一下,點頭笑道:“揮春賢弟,愚兄這便與你一起去吧!”
文子衿怔道:“甚麼‘揮春賢弟’?你又是什麼‘愚兄’了?”
唐恬“咭”的一笑,說道:“你是賣春聯的,自可喚作‘揮春’,一直以來,我都叫你大哥,你便做一回賢弟都不肯麼?”
文子衿“哦”了一聲,搖頭笑道:“好,便如你所願,何足掛齒何兄,揮春唯你牛頭是膽!”
唐恬一愣,不解地望著文子衿,卻聽他故作正色道:“小妹的都改作大哥了,我‘唯你馬首是瞻’便不能改成‘唯你牛頭是膽’麼?”
唐恬一聽之下,笑不可抑,叫道:“你這死揮春,便愛咬文嚼字!”
文子衿拱了拱手,搖首道:“何足掛齒!何足掛齒!”
唐恬捧腹唉呀唉呀的笑,文子衿道:“好了,何足掛齒何兄,你把咱倆改成這樣,卻是要去做些什麼?”
唐恬長吸了一口氣,方止住笑,卻掏出一把摺扇來,一邊搖扇一邊晃頭道:“山人自人妙計!”便一步一搖的向前走去。
文子衿覺得眼前這姑娘歲數不大,做起事來卻似胸有成竹,雖不知她搗甚麼鬼,也隻得跟了上去。
二人來到全多金入住的那家旅館門對麵的一家小飯店前坐了下來。
文子衿笑道:“恬妹,你這是以逸待勞,伺機而動,高招!”
唐恬側臉看著他道:“你少拍……”說著臉一紅,那“馬屁”二字,終覺不雅,未說出口,卻換了一句話:“除此之外,難道你另有妙計?”
文子衿搖了搖頭道:“妙計倒是沒有,謬計卻有一個!”
唐恬“嘻”的一聲笑道:“願聞良策!”
“吾之謬計,便是君之妙計也,”文子衿作了個持杯而飲的動作道,“何兄,何兄,不請愚弟一杯水酒,以何為兄耶?”
唐恬不禁掩口而笑,便命店家燙了一壺酒,隻叫了一碟花生米,向文子衿微微一笑,說道:“揮春賢弟,你自命酒徒,愚兄便大大破費,與你喝上二盅!”
文子衿一樂,故意皺眉道:“何兄,便是這一壺酒,一碟花生,也可叫作大大破費麼?”
唐恬又以老學究的語調說道:“揮春賢弟,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半絲半縷,恒念物力維艱!何況,這一碟花生豆,又豈止一粥一飯也哉!”
文子衿也學著她搖頭晃腦的道:“何兄所言極是。這碟花生豆,當真勝卻珍羞無數也!讓何兄破費,餘心不忍!”
唐恬點了點頭,看著他道:“便是這碟花生米,也得吃得清楚明白。愚兄便與你來個賭賽,贏一次吃一個花生豆,輸一次喝一杯酒,賢弟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