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引子·風雷引》一回風雷引—積石疑影夜涼如水,月冷於鉤。
上弦月下。積石山中。
殘風有似鬼舞。岩影猶若魔伺。
星也陰沉,天更無顏。
周遭恐怖無限!
然而這些,對於這名蛇行鼠竄,幽行鬼飄於眼前這片怪石林內的蒙麵人來說,俱皆不在心頭。
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非是“不怪”,乃因見慣其“怪”,自是“不怪”!
眼前這蒙麵人即是如此——他自家,亦已記不得,在過去的恁多日子裏,曾將這座小小的積石山踏足過幾多回,穿身過幾多遍也。
這會,他又豈會複懼於,這座怪石林不過是先天上的那些許子可怖詭譎?!
但見此人的腳步輕落,身法矯捷,穿行展動在亂石糾葛,奇岩陡壁,絕非一句簡單的“崎嶇難行”可以形容的山石間的身形,一如行雲流水、長空一煙般瀟灑玄妙,絕無半分凝滯遲疑相。
這般卓越超然的輕功身法,不但含蓄的昭示出,此人那一身放之江湖武林必無庸名的絕流身手,更隱約的表露出,此人對於這神秘近於詭譎的積石山境,果真已是探得甚為熟悉了。
蒙麵人進複出,出複進,再出,再進,再進再出,出出進進,在微稀的下弦殘月淡光映照下,他詭秘飄忽又不乏小心謹慎的身影,無一刻停息,好似一隻忙碌於搬運屎球的屎殼榔蟲般,又複在左近這片裏許方圓——顯是他老兄心下已有所認定的怪石林內,——轉悠了不知多少回。
月更沉,星更昏,轉眼又一個更次逝去了,天時已然不早矣。
蒙麵人終於凝定身形,先是抬首望了望天色,才再回首凝目,以一種極其特別的眼神覷向眼前那片石林。
這會兒,顯是對於眼前這片占地怕不有百十畝的方圓之地,確是有了甚麼他自己心下才知曉的認定,他的那雙原本似在吸附深沉夜暗裏的微弱光線而隱約含蓄著些微幽異黯芒的超凡夜眼,不自禁地爆閃出某種特別而強烈的光芒,雖說內功深湛者的目芒會閃爍出奇光異彩,但是此刻的烈烈眸光顯然與功力絕不相幹,那光芒如同烈火裏澆了油般地熾烈觸人,讓人覺得是那般的不可自抑——雖然,雖然這名蒙麵人不但不是一名淺薄單純得會七情現麵之人,相反有著詭譎的深沉心性、海淵城府!
然而此刻他眸中所奔吐的那奇怪的熾光,又是代表什麼?
那是否是某種詭秘又不可言說的興奮與得意?
還是終將有所攫取、斬獲時的勝利光彩?
也許你即將實現一生的夙願大望;
或者你形將得擁夢寐以求的絕世嬌娘;
當此時,可能你的眸中會顯現出類似這般的異樣光彩!
可是,卻一定比不過此時此刻蒙麵人這雙眸子裏的那種光芒的熾烈觸人,那簡直是驚心動魄!
——那是一種極度貪婪可怕的欲望之光,一種無邊野心行將得逞,卻又不得盡情呼出口的難耐狂喜!!
尋常小民的小小願望得償時,眸中那渺緲淡泊的些微光亮,又怎及得上此人眼中此等光芒的耀眼亮麗,動人心魄?!
這光芒甚或足以天驚地動,神慌鬼懼!!
而就是這種跡近於強悍般熾烈的眸中欲光,令此人那雙原本在這無人深山也刻意深深潛藏了其中的無盡刀鋒劍銳,而隻留一隙針尖麥芒的逼人刺目、僅僅能令人疑為刻骨嫉妒的月鋒淺芒的眸子,憑空地、驟然地、悍然地,閃亮出,隻有煞氣衝宇的嗜血狂刀,在終於破匣脫束時才有的厲采異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