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桌子順著盤山小徑往下走,這可當真是難為了慕雲澄,更何況天還在下大雨。慕雲澄一路自言自語,隻道就是摔死了自己,也是他莫弈月對自己不起,一定要讓他愧疚一輩子。
這盤山小徑天晴時搬東西走還要專心,況且這滂沱大雨自上而下拍打著,慕雲澄正罵著莫弈月,一個不留神腳下一滑,他是機靈,也是運氣,這桌子順手便扔到山下去了,人卻骨碌碌滾著石階下來了,所幸這石階通得這一崖台很寬,他便倒在這裏,半天都站不起身子,直摔得是渾身各處奇痛無比。
“該死,話當真是不能亂說。”慕雲澄揉著腿站起了身子,天可憐見,他眼前便就是一個山洞,可不幸的是這山洞被巨石封死,不然足可以用來避避雨。
慕雲澄正感歎間,突然他腦中襲來一陣眩暈,腳下一軟隨即癱倒在地。繼而他眼前驚現一陣慘白,一道刺眼白光風馳電掣擊在那巨石之上,慕雲澄隻感雙眼一陣刺痛,腦中嗡鳴激蕩,隨後一聲炸雷響徹耳膜,巨石被從天而降的電火一分為二,無數碎石自巨石中飛甩出來,正巧其中一塊擊在慕雲澄頭上,那碎石不大,力道卻也不小,直把慕雲澄原本就昏昏沉沉的腦袋打得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雨依舊下著,淅淅瀝瀝明顯小了很多。但是山風很冷,吹得慕雲澄十分不舒服。寒冷、疼痛、饑餓,他此刻覺得自己把前半生所有的苦痛都一並受了。眼前的山洞此刻已然敞開,在雨中模糊的視線裏,它像極了一隻凶惡的獸,張著陰暗無底的嘴,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慕雲澄望著漆黑的洞口,若在平時,他定是不敢進去的,而此刻的他一心想要避雨,洞裏究竟如何他雖不知,但想來也不能十分凶險。他又在心中盤算,自己進去後也不深走,隻是在洞口避避雨而已,料也無大礙,遂壯著膽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踏進洞中。
這山洞倒是不窄,至於多深,慕雲澄在洞口是看不出來的。一進去,便有黴腐的味道撲鼻而來。慕雲澄急忙捂住口鼻,胃內又是一陣翻滾。
慕雲澄在洞口焦急等待雨停,可這雨似乎並沒有停的意思,時小時大的下著,眼見天就要黑了,慕雲澄除了一遍一遍自歎倒黴,什麼也做不了。
“嘩啷啷……”山洞深處傳來一串十分清晰的金屬鏈條拖動的聲響。
慕雲澄轉過頭去,身後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他此刻很害怕,其中最主要的是怕黑。
慕雲澄自小就怕黑,就因為少年時聽洪先生講過一個故事,是大荒的奇聞軼事。洪先生可是慕雲澄最仰慕的人,他一生遊曆大荒,因在雲州害了場大病,幸得其二叔慕芝蘭救治,便在慕府停留過些時日,慕雲澄少時很討人喜歡,洪先生自然不例外,空閑時間便說些有關大荒各處的故事與他聽,無數稀奇古怪的事情經他一說變得十分有趣。遊曆大荒也在小雲澄心裏留下了很深的印記,這與他現在動輒逃出家門有很直接的關係。
那故事便是說大荒的西南有一個喚作天香的小鎮,之所以喚作天香,是因為鎮中盛開牡丹花,並且十分豔麗。那鎮子白日裏沒有異樣,隻與尋常鎮子一般,但一到夜裏,鎮中的牡丹花便會盛開,那些牡丹花俱是鎮中死去的人化作,他們會吸食晚間過路人的鮮血,所以生的十分豔紅……這個故事嚇到了慕雲澄,以至於他從小便不敢獨自漆黑過夜。家中知他怕黑,所以太陽一落山便早早掌燈,將府院內外弄得燈火通明。這便使得慕雲澄從不敢深夜趕路,往往將近日落時,他便趁早投宿客棧,以免獨自夜行。
此刻,洞外愈發的黑了,洞內更是陰暗起來,慕雲澄雙眼可以看見的範圍逐漸縮短到了自己周圍,一股股莫名的恐懼感悄然襲來。
“嘩啷……”又是一陣鏈條拖動的聲音。慕雲澄慢慢蹲下身子,閉緊雙眼蜷縮成一團。風刮進洞中,發出“嗚嗚”的聲響,似幽魂在從旁哭泣。慕雲澄便又捂住雙耳,迫使自己不去聽,也不再去想。
但此刻在他身後,一條黑影正悄無聲息地朝他慢慢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