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檀看那姑娘很是當仁不讓的搶了他的位置,便忍著氣坐向她右下手的椅子,“小姐從哪來?”
“從風門來。”
葉檀一驚,近日湘門風風雨雨,他派了好幾波人去風門搬救兵,可總是無功而返。風門名氣雖大,但一直人丁稀薄,傳到這輩僅有一男一女兩個足當大任,沒想到眼前這個人竟然是就是風門的。
葉檀狐疑的重新打量起她:“不知小姐是當家的什麼人?”
女子撥開額前紅色的碎發,語氣柔柔的講,“我師父風門行七。”
“茶。”葉檀態度稍稍轉變,抬手叫剛剛領他進門的年輕人進茶。年輕人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座上的女子一眼,隨即輕笑了一聲,繞過太師屏去了大殿偏閣。少頃,他提了一隻茶壺進來,右手三指還拈著三指杯子,他把杯子叮鈴鈴往堂桌上一撂。待茶已斟畢,他先毫不客氣的端了一杯,然後偏著身子往太師椅的把手上一座,一臂自然地環在了女子肩上。
葉檀這才意識到麵前的男子不是本家人,“這位是——”
男子朝葉檀一點頭,“我姓柳。”
葉檀眼珠轉了轉。他知道下一屆風門當家要用柳家的人,既然那姑娘是風門弟子,又和柳家有親,理所當然的是便第一候選。風門當家是個頂風光的職業,在這一行裏說一不二,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直接架空其他的派別的掌門。也正是因為如此,想坐穩這個位子就要有點真功夫,在這一代風門當家還歸屬湘門下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鳳毛麟角了。當年湘門大祭,小輩弟子連大殿都進不去,可十六位長老席上,偏偏給他加了一把椅子。
葉檀毫不聲張的找機會瞄了那女子幾眼,卻一點超凡脫俗的氣質也沒看出來,怎麼看怎麼覺得她就是個毛都沒退淨的鄉下丫頭。
“我今天來,是要傳一個消息。”女子垂著眉,語氣淡淡的說,“二爺回不來了,你們好自為之吧。”
葉檀腦子嗡的一下。他幾日前曾隱隱約約得到些口風,但始終沒敢相信,今天這話從風門的人嘴裏說出來,可信度瞬間就高了五成。
“遲爺在哪?”葉檀捏杯子的手搭在桌子上,掩飾住了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指。
“現在我們也找不到他。”小姑娘一直沒抬頭,隻慢慢轉著手裏紫砂的杯子,“蘇辭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但如今不同往日,我不希望它這時候出來鬧,你懂嗎?”
當三個人在殿上對著暗語的時候,白了卻帶雲戎悠哉悠哉的下了山。
他們去的地方不遠,就是十幾分鍾路程的一處山坳裏。山坳四周層巒疊嶂,水墨畫似地圍住了這一處世外桃源。山坳中心開墾了幾畝水田,因為秋收已過,所以田裏隻種著一片水葫蘆當做綠肥。水葫蘆上結滿了淡紫色的小花,每當微風吹過,便有一簇簇花瓣隨風飄搖而上,一眼望去真是心曠神怡。
“這是什麼地方?”雲戎在湘門憋屈了好幾天,突然看見這麼一處地方,仿佛脫了韁般的高興。
“水田你都不認識。”白了鄙夷的掃了她一眼,“春種的時候,山下的人家會上來播種,這會兒收割完了,就在裏麵中上水草,等來年天氣暖了,就把它們翻到田裏做肥料。”
雲戎咂舌,“真敗家,這麼好看的花……”
白了無語的歎了口氣,覺得她真該接收一下貧下中農再教育。他彎腰卷起褲腳,複又挽起袖子,“來,我帶你下去摸魚。”
雲戎生在北方,從沒見過水田,第一次聽見田地裏也能長出魚來,隻覺得十分神奇。田裏的不過沒踝深,她想著那魚可怎麼在裏麵遊呢?脫了鞋,她拉著白了的手邁進水田裏,先踩了滑膩膩的一腳泥。雲戎瞬間就不淡定了,“啊啊!好惡心!”
白了扯著嗷嗷狂叫的她跑了一圈,然後得意的指著她濺滿泥點的褲子說,“既然都這樣了,那就繼續玩吧。”雲戎隻能氣急敗壞的捶了他一頓。
白了捉住她的手,很耐心指導她怎麼找黃鱔,“看到這裏的洞沒?順著這個洞往裏找,一般不會太深——看,就這樣。”他捏著一條拇指粗的黃鱔給雲戎看,“可惜我們沒有帶袋子來……”
“放我兜裏!放我兜裏!”雲戎撐開風衣兜,樂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活脫脫一隻見了葷腥的貓。一旦知道了遊戲的好處,她就顧不得泥塘有多髒了,隻東蹦西蹦的四處摸索。白了陪她捉了一會便赤著腳上了岸,折了幾根桑樹條,然後坐在樹下編一隻小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