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
這個時候的白了一般都會呆在他飯店的閣樓上。因為剛過飯口,飯店裏的客人很少,用不著他這個老板親自跑堂了。
白了的飯店在Q市狗市把門的位置,叫做五行香肉館,顧名思義是家賣狗肉的。其實在狗市這種地方開飯店挺招人恨的,畢竟來來往往人都是愛狗人士,看見幹靠狗肉、香辣狗肉絲這種菜都恨不得趁熱扣在白了臉上。
然而白了的生意卻一直很好。一是因為貨源充足而且幹淨,二是因為回頭客特別多。他店裏隻有兩個夥計,一個後廚一個端盤子的,順帶收錢,這兩個夥計明顯不是省油的燈,所以他店裏的帳總是對不上號,但隻要不是入不敷出他一般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白了在錢上看的很開,即便是他那輛破捷達已經需要靠萬能膠維持形狀了。
“哎呦老板!那群學生又來了,咱趕緊關門溜吧?”一個夥計噔噔噔的跑上來,表情仿佛吃了一打蒼蠅那麼難看。
“溜溜溜你大爺!”白了蹭的從座位上蹦起來,打椅背上摘了外套躥下了樓。
大堂裏有五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坐在靠門的桌邊上,穿著清一色的白T恤,上麵印著一隻吐著舌頭的小狗。白了仔細看了看,那狗長的像哈士奇,但毛色不正,可能是和薩摩的串兒。
“同學們想點點什麼啊?”白了收回眼睛遞過一本菜譜,這菜譜是他親自手寫的,寫的是端端正正的毛筆小楷,這功夫沒有幾年肯定練不出來的。
那學生頭還挺客氣:“我們什麼也不點,就坐一會,你忙你的去吧。”
“祖宗們——”白了的臉難看的像一隻脫了水的苦瓜,“——我給你們跪了還不行嗎?你們想看動物去動物園啊,外麵流浪貓流浪狗那麼多,你們怎麼就盯上我了呢?”
“救助流浪貓的活動有我們團另一撥人在做,我們的任務呢…就是來你這宣傳狗狗是人類的好朋友。”那領頭的一邊好耐心內的給他解釋,一邊從背包裏抽出一遝傳單,上麵印的都是狗狗被屠宰後血淋淋的樣子,一眼看過去就讓人沒了食欲。
“呦呦,您給留條活路成嗎?”白了耷拉著眉毛挨桌邊坐下,“這都仨月了,一到周末你們就上我這來普度眾生來,再這麼下去狗活了我們可餓死了。”
“您看,我們不是挑人少的時候來了麼?”領頭的笑嘻嘻的跟他講:“其實我們也不想這樣,但是策劃已經報給學校了,要是不辦好拿不到活動經費啊。”
白了直起身子豎著兩根手指,臉頰像安了微型馬達一樣抽搐著,他想去指麵前嬉皮笑臉的學生,但抖了抖最終沒敢往前伸,隻尷尬的擺了一個yeah的手勢:“然後你他媽就來消遣我?”
“指誰呢你?”一個冷冷的女聲自桌子對麵響起來。
白了一楞,他雖然起了這個心思,但並沒有付諸實踐,被那女孩子這麼一說免不了火大,張嘴就要駁斥。然而當他目光落在那人身上的時候,張到一半的嘴自然合了起來。
女生本來隻趴在桌子上看熱鬧,直到聽見白了嘴上開始不幹淨,才抬起眼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女生的T恤袖子一直卷到肩膀,大臂上擰著勁的肌肉被衣服匝出勒痕跡來,然而她並不胖,該沒肉的地方都服服帖帖的縮進了衣服裏。
白了自然不會怕她那點肌肉,再怎麼說後廚還有兩個吃閑飯的,給一女孩子唬住了那還了得?他看的是她那雙眼睛,淩厲,幹練,滲出墨的黑。
這是見過血的眼睛,他認得。
“沒事,戎姐。”學生頭兒眼看著場麵有點僵,不得不出來打圓場,他本就是周末出來找個樂子,可不想掛著彩回去。
女生撤回眼神,重新趴在桌子上,恢複到暈暈沉沉的狀態。白了見好就收,反正這時候沒客人,由著他們鬧去吧。那學生頭瞄了瞄手表,“今兒這麼著吧,六點還得點名呢。”
“趕緊的趕緊的—”白了小跑著給他們開門,門簾一掀,就看見外麵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這天氣怎麼還沒譜呢,說下就下上了。”
“呦!”離門最近的一個學生趕過來,墊起腳從白了的肩頭向外張望:“還真下起來了,這可怎麼辦?回去晚了要扣學分的。”
“急嗎?”白了一瞅那學生火燒眉毛的樣,不由得替他急起來,“急得話我去給你們叫輛車過來。”
“倒是不急……”學生為難的坐回去:“早說咱們早點來的,你們非要吃個飯,十點多吃的早飯這會怎麼辦啊?”
白了一聽樂了,感情哥幾個是餓了啊。他回頭瞄了瞄那幾個女生,都沒精打采的窩在椅子上,便好心的跟他們說:“我這不就飯店嗎,你們在我這餓著算什麼事。”
“兄台,不用賄賂我們。”學生頭拄著胳膊脫力的應著:“我們是有原則的。”
“那你們原著吧。”白了把大堂的背投開了,拉把椅子坐一邊看電視。新還珠看了不到半集,後麵的學生就開始小聲的吵了起來,大概是在原則問題上產生了爭議。白了聽了一會:“這頓算我請了,反正這麼大的雨也沒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