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慶賀試弓之喜,彰顯門楣之耀,驚夜大擺筵席七日,流光一步登天,從一個柴房小廝躍為主席尊客,陷身一片如海的讚揚聲裏,享受從未有過的禮遇。無命在一旁冷眼相觀,這小廝所擁有的,本該屬於他,造化弄人,隻差小小一步,錯失他手,心中五味雜陳。
要說不心懷嫉妒是假的,他一向看不起流光,孰料這小子得神明護佑,破開神弓禁製。猶如一個巴掌反擊在臉上,熱辣辣的。身邊座席間的笑談,也有如對他的諷刺,刺耳的緊。
他悶著喝酒,滿腔雄心化作烏有。
流光如坐針毪,像個冒牌貨似的生怕被人瞧出底細。他的真實水準,心知肚明,獲此殊榮,慚愧難當,一切功勞當歸於九天筆。可秘密永遠隻能成為秘密,暗藏於心,方是聰明人所為。匹夫無罪,懷璧自罪,他深知其中道理。
座上,一位兩鬢霜白,看上去最是蒼老的一位長老開口對驚夜道:“恭喜莊主,賀喜莊主,墨萼神弓一出,我莊重出江湖,鼎立四方,恢複往日榮耀,指日可待。”
驚夜道:“同喜,同喜,我心下有一事,還要與長老會商議。”
大長老道:“盡管提出來,你一莊之主,我們長老會隻有建議權,決定權在你手上。”
驚夜道:“此弓雖說能用,但發揮不出其真正的威力,穿雲十式,向來為神箭山莊絕學,對外秘而不宣,唯三十六箭之首和血親能習之。”
大長老看了看滿座的門人及弟子,道:“世間庸才居多,而拉得滿墨萼神弓者,獨小箭一人矣,用人者,當不拘一格,善用,盡用之。你心下已有分曉,與我們糟老頭子討計,有畫蛇添足之嫌啊。”
驚夜微笑道:“驚夜不才,不敢做出逾禮之事。”
大長老眼光流轉,道:“我倒有一策,兩全其美,一方麵收住千裏寶駒,為吾莊所驅,一方麵安享其成,免卻破例口實,下堵住悠悠之口,上無愧於列祖列宗。”
驚夜神色一凝,忙道:“諦聽長老教誨。”
大長老撫須笑道:“二小姐芳華正少,與小箭郎才女貌,配成一對璧人,雙喜臨門,豈不美哉。”
一言即出,正中驚夜下懷。他哈哈大笑,道:“大長老言之有理,擇日不如撞日,我便在此時此處,宣布此天大喜事。”
當下他長身而起,喚過小廝,命他從後院叫來紅貂。紅貂兒很少見的一身淨白裘衣,長發低垂,薄施粉黛,婷婷然如玉竹,初露成熟之風情,她甜甜地叫聲父親,驚夜微微一笑,道:“你隨我來。”
他牽著紅貂,行至流光身邊,將紅貂的白玉小手放至流光手裏,對一片茫然的流光道:“小子,我今日且將紅貂兒交付與你,你須得好生照顧她,待籌備妥當,你們掛禮成親,今後,我們便是一家人矣。”在座賓客聞得此言,俱聳然動容,好一個驚夜,為了拉攏流光,真舍得下血本啊。
流光錯愕之下,急欲丟開紅貂的手。紅貂原本紅通通的臉,瞬間發白,道:“你不願意……”
流光立神無主,語無倫次道:“不,小的何德何能,二小姐千金之體,我,我……”
紅貂一雙妙目瞪大,氣道:“我才不嫁給你這個傻瓜。”她怒氣衝衝掉頭往後院而去。任憑驚夜大聲喝斥。她置而不理,消逝在一片瑩瑩雪光中。
驚夜摸把臉,悻悻然,道:“年輕人麵皮兒薄,此事且讓她娘與她細說,至於遵不遵從,由不得她使小性子。”
流光低著頭,怯怯地道:“莊主,小的出身微寒,二小姐委身於小的,隻怕委屈了她。”
驚夜頗不以為然地道:“將相王候,寧有種乎。你的成就將來必不可限量,不必枉自菲薄,我還怕你以後瞧不上她哩。就小妮子那脾氣,唉……”
流光麵上紅得發燙。手腳不知往哪放。究其年紀,不過十五,害羞之意不甚言表。
驚夜見流光默許,大喜,含笑看著這個麵目清秀,不甚起眼的少年,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稱心,忍不住點頭嗬嗬地笑了起來。
早有趨炎附勢者湧上前來,一一向驚夜道賀。驚夜開心地回應,臉上笑成一朵花似的。
酒散席撤,驚夜鄭重地交給流光一本黃色小冊,上書四個古體大字:穿雲十式。
入夜,昏暗的油燈下,借著微弱的光線,流光激動地翻開《穿雲十式》,第一頁:九星連珠。相傳《穿雲十式》由先人飛羽所創,威力無窮,共十式,分別為九星連珠,三潭映月,兩相思,如天遠,曲上鳳闕,共誰言,陰符素塵,長夜月明,寒日歌白雪,仙都羽化。
九星連珠,連綿不絕。三潭映月,三箭齊發。兩相思,潛無形,寂無聲。如天遠,箭至天邊。曲上鳳闕,箭尾震顫,聲震千裏。共誰言,一箭穿心,從此再不說傷心之言。陰符素塵,箭氣縱橫,專破神魂。長夜月明,克製飛蝗之物。寒日歌白雪,破內家真氣,中者氣息倒轉,如積雪見日,頓消立融。仙都羽化,死亡印記瞬息刻上中者額頭,撒下全部羈絆,登往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