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金金被腦袋上的傷口和絲毫不人性的交通方式折磨得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直到被拖過了一個路口,路口上種著一棵已然光禿禿的大柳樹,柳樹底下是個巨大的磨盤,寧金金想,這必然是個村口了。
再往裏走,拖著她的婦人拐了個彎,寧金金才看到了低矮的房子和人。
“呦,這不是寧家夫人麼,怎麼又來了?還是來找杜二家?”
村裏路上三三兩兩走過一群婦人,身上穿著粗布的襖褂,手裏要麼拿簸箕端著新鮮的菜,要麼背著髒衣簍子,看樣子像是要去河邊洗衣洗菜去,但現在都停下了腳步,一個個眼神不善。
幾個婦人臉上帶著笑,卻不是好笑,最先開口的那個話裏雖沒有什麼不對,但陰陽怪氣的,寧金金隻覺得死死攥住自己後脖領子的手更緊了。
“你們管我是幹啥來了,一天天的飯都吃不飽還管上別人家的閑事來了?!我呸!”
“你啐誰呢!也不看看這裏是哪兒,這裏是丁家堡,不是你們青裏堡!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麼寧家大奶奶了,還說我們窮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兒,一個暗門子,醃臢貨,白倒貼都沒人要的東西!”
“杜二哥寧嫂子是多好的人,怎麼就被你這麼塊狗皮膏給沾上了!”
拖著寧金金的婦人是個潑婦,村子裏碰上的這幾個女人也不是好相與的,話不投機半句多,在村口就罵了起來。
“我呸!你個賤人死娼婦,老娘今天非撕了你的嘴不可!”
婦人被幾句話氣得渾身發抖,竟一把撂下了寧金金,張牙舞爪地就要往村裏幾個女人身邊撲過去。
幾個本村的婦人人多勢眾的,哪裏怕她這個,這個摁了手那個扯住腿的,幾個回合下來,婦人發髻也鬆了,身上穿的半新不舊的桃紅襖大紅裙沾滿了浮土粉塵,看起來異常狼狽。
若非寧金金重傷在身,定要掙紮著爬起來拍手叫好。
那婦人吃了一個大虧,被薅下了不少頭發,疼得狠了,臉上青青紅紅的,一層厚厚的粉都花了,連拉帶扯地離開戰圈。
幾個女人也同仇敵愾地出了氣,臉麵越發高昂了起來,這才注意到婦人不是孤身一個來的,地上還半死不活地躺著個寧金金。
“哎呦,這不是寧家的姑娘嗎,怎麼傷成這樣?!這死娼婦,心也太歹毒了!”
“這可咋整,這孩子不能……不能沒了吧!”
寧金金躺在地上,聽著一聲比一聲高的猜測,連忙動了動腿,示意自己還活著,還值得搶救。
“還動呢還動呢!快叫人去,快把寧嫂子叫來!”
“還叫啥叫啊,天怪涼的,就這麼躺著非死了不可!”
寧金金用餘光吃力地覷著,見說話的是那個背著髒衣簍的村婦,臉上的焦急不似作假,把手裏的衣服簍子往地上一放,直直地走過來,村裏的女人常年慣做活計力氣大,一伸手把寧金金從地上給抱起,大步就往村子裏走。
看樣子應該是要把她送到那什麼“杜二哥”“寧嫂子”的家裏了。
寧金金仍舊是迷迷瞪瞪的,聽著他們說的人像是認得又像是不認得,腦子裏雖然有些畫麵,但都同她穿越前的記憶攪合在一起,一時根本想不清楚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不過被打的婦人是“寧家夫人”,又有一個“寧嫂子”,她自己又是“寧家姑娘”,實在是有夠亂的。
寧金金在婦人的懷裏,知道自己大概率能得救,一直強提著的一口氣鬆了下來,徹底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