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阿拉善報》的領導厚愛,邀我做他們的特約編輯,負責每周日的學海版。受之有愧,卻之不恭,隻好恭敬不如從命,匆匆忙忙就“走馬上任”了。日積月累,幾個月做下來,編發了不少作品。用一個也許並不恰當的比喻,“摟草打兔子”,同時也結識和交往了不少文朋詩友。因此之故,寫一點評介小文,亦屬順理成章。
寫一寫老方吧。
老方是誰?方來臨是也。
方來臨,名字起得真好,像筆名。卻不是,是真名。以為能夠起這樣一個透著學問和理想的名字,老方必定出身書香門第,卻也不是,幾輩子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民,麵朝黃土背朝天,十足的鄉下人。老方是個實誠人,丁是丁卯是卯,不會說假話。不過,此君的社會職業卻是中學語文教師,正兒八經的科班出身,極好讀書,生活中排在第一位的樂趣就是逛書店和書攤。每去必購書,多則數冊,少則一冊,絕對不能空手而返,有如“賊不走空”,當然兩者的境界完全風馬牛不相及,是天上地下。然後是交結朋友、喝酒。酒量很一般,三兩白酒盛進肚子裏便紅頭漲臉,再加上膚色和身材又黑又瘦,模樣長得磕磣了些,令人不敢恭維,酒後的形象更要大打折扣。老方其實並不老,隻是麵相顯老,提早躥到年齡前麵去了,平時又邋遢慣了,大夥才這樣叫他。老方有自知之明,說自己站在講台上愧對一屋子的學生,隻好刻苦努力地把每節課講好,以此彌補自身形象的不足。老方說這番話時,半真半假,從他的表情上倒是看不出來有多麼痛苦,自嘲的成分很大,讓朋友們開心。大夥聽了就笑,乘機勸酒勸菜,老方每次必定大醉。老方的酒量雖然不行,但酒風很正,酒德很好,酒醉後不吵不鬧,隨便找個地方那麼一躺,便夢裏周公了。唯一不好之處是呼嚕聲太大,像一輛跑冒滴漏的手扶拖拉機。
老方還是個謙虛的人。
老方雖說是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課也教得不錯,頗受學生們的擁戴,卻從不以“桃李滿天下”自詡,為人做事都很低調。老方教書育人之餘,喜好舞文弄墨,其中有兩層意思,一是寫文章,二是練書法。話說白了,這也沒有什麼可稱奇的,大凡是個文化人,和這兩樣都或多或少沾點邊。為了身體健康,有的大字不識幾個的老太太也開始練字畫畫,跟趕時髦似的。老方的寫和練,絕對不是鬧著玩兒。他是認真的,讀帖臨摹,一絲不苟,時間一長就積累了不少心得體會。也很願意與朋友們分享,卻沒有賣弄的意思。有一次我外出組稿,順便到老方家裏去,見他一邊讀貼,一邊用毛筆蘸著茶缸裏的清水在地上練習書法,神情莊重嚴肅。地是普通的紅磚鋪就的地,寫上去的字很快滲得沒了蹤影,然後再寫上去,如此再三。老方說是這樣不僅可以省紙,而且能夠磨礪筆力。以我之見,這樣練習書法還是有些得不償失,雖說省了紙,卻費了筆,最多隻能打個平手。至於“力透紙背,入木三分”,在老方這裏也是要打一打折扣的,可謂“水滲磚背,入土三分”,其中的水分太大,墨是一丁點兒都不見的,倒不如說“清水洗塵”更加貼切。我將這樣的想法用調侃的語氣說與老方聽,老方的臉上多少有點兒羞赧之色,承認此話有理,又說自己已經習慣了,習慣成自然,修身養性而已。我說老方你用不著這樣謙虛,書法最終還是要落在紙上的。除非刻在摩崖和石碑上,可你老方目前還沒有這麼大的名分吧?老方便笑,笑得滿臉的胡碴兒像受到驚嚇的刺蝟一樣亂顫,然後辯解說省下紙墨為了什麼?沽酒。老方畢竟是老方,腦子轉得快,給自己找了一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