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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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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傳500年前,齊天大聖孫悟空消滅了牛魔王後,人間再也沒有妖怪。不過這對於一個叫周尊玉的人來說,未必近乎是一個道理。他時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分明覺得,人間沒有妖,但卻依然有怪。怪?是的。怪。比妖更可怕的怪。是人非人。是獸非獸。
周尊玉不是什麼研究僧,自然沒時間分明出一個道理來證明這詭異想法的科學性與否。仿佛他也不願意花時間來對待這種在他生命裏可以稱作鳥事的事兒。認定得不到愛的人,可以得過且過的過。也可以四大皆空的過。不過這些確乎都不是他周尊玉想要的生活。仿佛他在遁避,他在遊離,要在遁避與遊離中尋找真實的自我。尋找真實自我並不是他的目的。他要帶著真實的自我一起遁避,一起遊離。如同他的絕筆書裏的字句:從明天開始,我要尋求“做人”的正當幸福。從一個城鎮穿越到一個灘汀,再從一個灘汀穿越到一個沙漠,勇往直前,再也不願回首綠洲。
明天?想要忘卻時間的人是否還要明天。生命已經分明流逝過了絕筆書的時間。是的。帶著俗世間無法理解的情緒,周尊玉真的離開了家,已經離開家好幾天了。到了一個陌生的城鎮,在一家“有間客棧”住下。仿佛自從寫了絕筆書後,開始習慣在筆墨間日記他那些詭異莫名的情緒:
漆黑的夜,彌漫著鬼氣,也森然透著絕望。生活像把枷鎖,把我困住,無法掙脫。也總是在這無法掙脫的時刻,我常覺得惟黑暗與虛無乃是實有,卻偏要要這些做絕望的抗爭。
幽暗的酒家樓頭,醉眼陶然眺望窗外的人生?我不知道這有間客棧是否有高人正在打望。正在笑傲人間的喜怒哀樂,生老病死,前世今生。我誠然沒有。因為我沒醉,自然不曾喝酒。酒是高人眺望的道具。我當不了高人,也不願當高人。酒那種道具自然沒有了什麼意義了。窗外的人生我再也不願眺望。這些與我,不,應該說,這些與夕陽武士無關。世人稱許人間的好處,隻是圓熟的手法而已。幸福?幸福隻是生活在裝處。
人間的生活,原如鳥販子手裏的禽鳥一般,僅有一點小米維係殘生,決不會肥胖;日子一久,隻落的麻痹了翅子,即使放出籠外,早已不能奮飛。現在我總算決心脫出這牢籠了,從此會在新的開闊的天空中翱翔,不管還能不能翱翔,我還是希望扇動我尚未忘卻的翅膀。
明天,我的馬兒又可以載著我馳向更遠處。我想聽聽森林裏最原始的聲音。
那森林裏的狗,不,應該說是狗的本家狼的呼喚與長嘯是真的聲音。還有那空礦穀地回蕩的憤怒和蒼涼。狼在尋找遺失百萬年的知己本家。可是他的本家還困在人類的世界看屋護主,自然聽不到森林裏的絕望和孤獨。
我感到未嚐經驗的寂寥,是自此懂得了狗的嗷叫。夜半三更,每每聽得犬狗嗷叫的聲音,我常感到一種輕微的莫名緊張,宛然目睹了“死”的不該襲來,同時也深切感到“生”的應該存在。
如意。我的妻。愛隻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兒。這麼多年的相處,你真的還不明白,我們並不是命中注定的鴛鴦。如果是,哪來這麼多的糾結與痛楚。叫你休我,你膛目,我要修你,你又沉默。
唉。不提了。有沒有那張休書紙已經沒有關係了。周尊玉已經不再了。
暴愛的專製使人們變成冷嘲,愚愛的專製使人們變成死相。大家漸漸死下去,而自己反以為衛愛有效,這才漸近於正經的活人。
活人?人間仿佛真有活人。曾有聖僧說世俗的人間就是一片沙漠。如果當真是一片沙漠,雖然荒漠一點也還靜肅;雖然寂寞一點也還會使人感覺蒼茫。何至於向這樣的不死不活的混沌,不死不活的陰沉,還要不死不活的離奇變幻!
負著虛空的重擔,在嚴威和冷眼中走著所謂人生的路,這是怎麼可怕的事情嗬。而況這路的盡頭又不過是可以分明的一個連墓碑都沒有的墳墓。
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幹涉我的權利。再怎麼說,我也是一個夕陽武士。實在無法掙脫獅子似的凶心,兔子的怯弱,狐狸的狡猾。我也隻會在絕望中強壯我的身軀,拒絕思考的殺戮。殺戮。殺戮。殺出一條有如沙漠般荒涼的歸路。
我要尋找真正的荒漠,魂靈在這裏可以被風沙打擊得粗暴,絕滅一切不死不活的東西。我愛這樣的魂靈;我將在孽風和毒焰中擁抱沙漠般荒涼的愛,還要在這荒涼的粗暴上接吻。祈求愛的寬容或者使愛快意我胸膛的熱度。
狗吠聲來了。曾經的狼關在人的屋子裏又開始肉薄著空虛的暗夜,我該熄燈了。在暗黑一片的虛空裏躺著,全身心等待那輕微的莫名緊張,宛然目睹了“死”的不該襲來,同時也深切感到“生”的應該存在。
夕陽武士
白雲紀年1年1月1日1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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