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黯淡了眾星的光彩。空中並沒有風,不知怎的忽然起了一層黑雲,月亮像害羞的姑娘似的,躲到了雲後。北辰星閃閃發光,指引著大地的方向。忽然北辰星閃了一下,忽暗又明。繼而一道流星劃過,明亮的一弧迅速消失在天際,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這隻是一瞬即逝,沒有人注意到天空的變化,隻有一位身材清瘦老道正在洞門外,觀此天象,暗想:北辰失位,天將有劫,不祥之兆呀!看來我也該下山遊曆一番,或可扶困助危,懲惡揚善。想畢,輕歎一聲,轉身入洞了。
老道下山之後,閑遊各地。時值仲夏,月朗星稀,空氣燥熱,風吹樹動,刷刷作響,街上已經看不到一個人影。不過多久,風聲中夾雜著嬰兒的啼哭聲向著四處蔓延,哭聲淒厲,時強時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隨著吟唱之聲望去,遠遠的走來一頭毛驢。驢蹄踏踏作響,驢肚子上掛著一個布包和一個酒葫蘆。走到近處一看,驢背上仰麵躺著一個人,須鬢略白,被風卷的有些淩亂。衣衫又舊又髒,顯然好久未換了。手上持著一把破蒲扇,悠閑的搖著。右腿上弓,左腿翹在右腿上,一腳遝著草鞋,悠閑的晃著,另一隻腳上的鞋子卻不知哪裏去了。這人雙眼惺忪微睜,身子一上一下的顛著,讓人看了不免擔心他要隨時掉下來。他卻神情自若,似乎茫然不知自己有摔落地上之虞。
驢子在路口處停住了。驢上主人坐了起來,身體略顯清瘦,雙眼一睜,炯炯有神,正是那老道。他略一思索,拿著蒲扇向哭聲方向指了指,道:“我今日到得此地,真乃天意。你與我不妨過去看看。”
驢子似乎聽懂了道人的話,直向哭聲傳來的方向走去。道路兩邊雜草叢生,原本窄窄的小路已辨不清了,這條路看來久已無人行走了。驢子越走越近,哭聲也越來越明顯。不過多久,驢子走到了一棵樹下,啼哭聲就是從這裏傳來。
老道從驢背上輕輕翻身而落,身姿輕盈,破袍翩躚,白須向上飄動,清瘦的身子顯出一股瀟灑靈逸。周遭無人,隻有微風輕輕帶走了這一幕。道長看看四周,雜草已被或深或淺的腳印踩亂了,人跡卻無。走近樹下,亂草掩住了一條白色被單,被單上大大小小的斑點,像是幹了的血漬。嬰兒看上去隻有周歲上下,四肢在被單中不安的亂動。額上一痕淡淡的血漬,還未幹透。
“看來棄下這嬰兒的人是受了重傷呀,唉,一場人禍,嬰兒何辜?”老道自言自語。嬰兒聽到聲音,突然停止了啼哭,兩眼晶瑩剔透,一眨一眨的看著眼前這人。老道心思:你這孩子也是苦命人了。我自下山遊曆,已有年餘,今日你我有緣,我便帶了你去,也不至於流落荒野。說著撿起嬰兒,雙腳一提,輕身飄在驢背上,徑直去了。
遠遠的隻聽見老道的吟唱之聲,“功名利祿卻何為,逍遙自在是吾願……”
卻說這個鎮子名常平鎮,鎮外幾十裏處便可進山,因山地廣袤,人跡罕至,常有匪類在此嘯聚。因此本地人也很少踏足。隻在白天偶有樵夫路過,但也不去林子深處。今夜的樹林中卻闖進了一群不速之客,個個身形疲憊,如喪家之犬。大眼望去有十幾人,中間有個少婦,三十上下。隻見她嬌容盡失,一臉慘白,雙唇緊咬,顯是強忍疼痛。
“師兄,今日我弄丟了小師弟,愧對師父,我也不想活了。現在我們被奸賊追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如你帶著大家先走,我去把他們引開。”女子重傷之下,嬌喘兩聲,才勉強說完。眾人都是看著這少婦,隻見她左手托著右臂,右胳膊兩處刀痕,還在不停的滲血。衣袖早已劃破,血漬順著袖口不停的滴下。身後是她師兄,左手將她扶住,右指伸出,輕輕點了兩處雲門穴,血才止住。這時正要替她包紮,聽她此言,怔了一下,待要說話,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先喊了:“師姐,你讓我們先走這萬萬不行!要走也是你跟二師兄走,我們把敵人擋住!”“對啊,小師弟丟了不能怪你,你若離開,師父的大仇如何得報!”“沒想到大師兄竟會背叛師門,引狼入室,我若能留下這條賤命,他日定將他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