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連諫
(一)
龍弟弟說:“麥琪,我長大了就和你結婚。“
教堂的長條椅後,龍弟弟捏著麥琪的手。那年,麥琪14歲,龍弟弟13歲,跟著父母去教堂做星期天禮拜,教堂是上帝的家,上帝的家裏有點冷,麥琪和龍弟弟的手藏在連在一起的袖管裏。
偶爾會有教友聚會,在麥琪家,他們在客廳說著不著邊際的善良。而麥琪和龍弟弟就藏在陽台上,白白的小手種植一棵太陽花的時候,媽媽過來說:“太陽花要在春天才會發芽。”龍弟弟說:“麥琪,等春天它發芽的時候,別忘了叫我來看。”麥琪說好,好象種太陽花是一輩子的事情,就這麼定了。
太陽花開的時候,龍弟弟和麥琪站在陽光下,以為愛情以及婚姻,就是兩個男女拉著手走在陽光下,然後在相互的羞澀裏吃飯,或者躺在一張床上不敢脫衣服。
太陽花一年一年地開,花盆越來越多,清一色,是羞澀的太陽花,麥琪細心地侍弄它們,沒有人知道她的小秘密。
18歲的龍弟弟要走了,他的大學考在上海,走前的夜晚,龍弟弟說:“麥琪你給我寫信啊。”麥琪已在雀巢專賣店做營業員,身上若隱若現地飄著咖啡的苦澀香味。麥琪點點頭,眼淚就流了出來,流在龍弟弟的手上,龍弟弟說:“麥琪,你的嘴唇真美。”
然後,麥琪就閉上眼睛,龍弟弟的吻飛快地落下來,分離的吻心碎而溫柔。龍弟弟跑到遠處看著麥琪,遠遠地,害怕的樣子。兩張臉紅紅地呆在街上。
龍弟弟走了,等待的日子使麥琪空蕩無比,青春的躁動回應在紙上,許多人都在戀愛,隻有麥琪的戀愛在紙上。
19歲的麥琪渴望的愛情,是夜幕降臨的時候有一個人溫暖地說麥琪,然後擁抱她在懷裏。
夜裏,麥琪常常想起,等待中過去的青春一片空白,麥琪是不甘心的。
(二)
嘉木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那時嘉木常常來她的店裏買咖啡,每一次,都仔細地看麥琪給咖啡打包,用白皙的手指在帳本上寫下嘉木的名字。嘉木開一家咖啡館,專門給情侶們的園地,一個天天被愛情的浪漫包圍著的男人。
嘉木請麥琪去坐坐的時候,麥琪沒有拒絕,那時,麥琪以為去,隻不過是因為寂寞的青春沒有顏色,嘉木已近中年的年齡是無所謂的,他已有歸宿的愛情是無所謂的,自己並不想要什麼結局,隻要有個人近在咫尺,給青春製造一些起伏的故事。
嘉木對女孩子的把握卻不隻在深深的眼神裏,他深邃的眼睛讓人無法逃避。
嘉木煽動她奉獻身體的時候,麥琪猶豫了,然後嘉木沒有堅持,他的吻,深情而堅決地讓麥琪終於無法把持。在深夜的咖啡館裏,麥琪第一次不由自主,把自己丟給男人。
嘉木送她回去的路上,麥琪哭了,她想起遙遠的龍弟弟,他說太陽花開了的時候讓我來看啊。麥琪的花開了,卻不是給他看的,人的一生總要開一次花的,開過花後的一切都會變得無聲無息,這一切的開始,卻都是與龍弟弟無關的。
麥琪想:嘉木拿走的不過是身體,和愛情和心靈,沒什麼關係。
嘉木在樓下看著麥琪走上樓去的時候,麥琪忽然想起,已經很久了,沒有給龍弟弟寫過信,他最近的信,自己看得都有點心不在焉。
麥琪打開最近一封信,龍弟弟說:“麥琪,給我寫信,不要打電話啊,打電話在空氣裏,你不在的時候我抓不住你的氣息,信不同,每次拿起來都很具體,像你的手指。“
那個晚上,麥琪寫了很多信,都停留在開頭的階段,每一封都有繼續不下去的意思。
最後,麥琪的桌子上,有了一堆揉成一團的稿紙。
然後的日子,麥琪發現,自己依戀嘉木,依戀他的聲音,依戀他的氣息,甚至身體。麥琪原來以為他拿走的隻有身體,當夢裏隻有嘉木的時候,麥琪就明白,身體被拿走的同時,心也就不在了。
麵對嘉木的時候,麥琪開始有了具體的憂傷。反反複複的憂傷糾纏了年輕的麥琪,在嘉木每一次關上店門時,麥琪的心開始疼,想到他將和另外一個女人躺在床上時,麥琪心裏就有痛疼在跳躍。
(三)
年關來了,龍弟弟回來了,麥琪居然沒想到這個日子,在冬天的街上,龍弟弟陽光燦爛地站在身邊,燦爛的笑容像春天的風,吹呀吹地吹過來,麥琪卻一下子手足無措起來。
然後,麥琪磕磕絆絆地問:“上海的冬天冷不冷?”龍弟弟說:“冷,陰暗的冷,和北方不同,青島的冷裏還有陽光,比如麥琪。”
麥琪忽然發現,半年不見的龍弟弟已經學會很適宜地表達愛情,嘉木的愛情不需要語言,甚至一個眼神就可以俘虜自己,
狠狠地,沒留一點餘地。
那年的寒假,龍弟弟對於麥琪,是一個個沒有結局地等待著的夜晚,每一個晚上,麥琪逃一樣逃進嘉木的咖啡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