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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0017\u0011}�權芳根是天擦亮回到家的。她這次回家可不是一般的回娘家，她的目的明確，離婚，再不回趙家了。
這事在家裏炸開了鍋，一兩天後全村人都知道這事，也炸開了。每天上權家串門的人一個接一個，誰都想一探究竟，誰都勸權芳根不能離，畢竟她才嫁出去幾個月，而離婚在大瑤山那是少之又少的事啊。
當時在王巷、門頭、羅浦三村交叉路口，有一個防止夫妻離婚的無字石牌。石牌上鑿下11處齒形缺口，規定夫妻雙方誰先主動提出離婚，便須賠償對方11個齒形缺口石頭一種重的銀子。誰家拿得出這麼一大筆銀子啊？這樣一個石牌條款等於就是讓人離不成婚了。
凡事皆有例外，上邊那個石牌文雖然很有震懾力，但另有石牌規定了一些狀況下可以提出離婚，其中一條用現在的詞語概括來說就是“婚內出軌”。瑤家青年男女婚前可以自由戀愛，甚至是同居，有爬樓等等風俗，這都是允許的。可一旦進入婚姻狀態，就講究專一了。無論男女皆可以對婚姻伴侶的不忠提出離婚，但要求提供證據，例如捉奸在床，有人證物證等。
權芳根這趟回家來外觀上的變化不小，出嫁時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現在人瘦了一圈不說，皮膚變得又黑又糙，看上去已經是一個操勞過度的婦人模樣了。要是過得好好的，能是這個模樣嗎？
權芳根控訴趙壯火在外邊有耐娃（情人），而且還不止一個，她知道的就有兩個，不知道的肯定還有。這還不是她要離婚的唯一原因，她說趙壯火好吃懶做，連收禾這樣的活都不願意沾手，不上山不種地。
權芳根這麼跑回娘家把父母給愁壞了。她阿爸煩心的是之前趙家送的彩禮，如果對方要求退還，那是要他的老命了。因為那一千斤豬肉權家是用來還債的，芳根的哥哥前年娶親欠了七百斤豬肉，主要就靠芳根的彩禮來還了。權芳根阿爸阿媽，連同哥嫂都勸芳根，男人有幾個耐娃算不上什麼大錯，教訓一下就得了，沒有離婚的必要。權芳根說，你們不用勸我了，我在回來的路上都想好了，離不成我就上吊跳河，死也不回趙家。
權芳根的阿爸聽她發這樣的狠話，氣得提起鳥槍上山去了。
趙壯火隔得兩天，拎了兩隻雞到丈人家，滿麵春風的，一點沒看出有什麼不痛快。進了屋就嚷著，芳根，我來接你回家，吃完晌午我們走了。權芳根阿媽看女婿上門，趕緊討好地上茶。權芳根跑過去，把那兩隻擱地上的雞扔出大門口說，趙壯火，東西你帶回去，看你走這麼遠的路來，我做足禮數，給你裝一包飯上路，以後不用再來了。
芳根阿爸斥責權芳根無禮，熱情地挽留趙壯火吃飯。趙壯火出門把兩隻雞拾起來，又進屋了。芳根媽做了好幾個菜，讓男人和女婿吃飯喝酒。趙壯火是個地道的懶漢，婚自然也是懶得離的，本想來說幾句軟話把芳根勸回去就行了，看丈人家人的態度也是不希望他們離婚的，人更有了底氣，覺得芳根不過是在做姿態，所以，他沒皮沒臉地坐到桌邊拾筷子吃飯，還和老丈人妻哥推杯換盞，喝得麵若桃花。
他們吃飯的時候權芳根一直坐在門檻邊上，不發一言。等趙壯火吃飽喝足，她說，好說好散，飯你也吃完了，轉家去吧，省得晚上在路邊睡，我這兩天就找石牌頭人判離婚。
趙壯火打著酒嗝說，芳根，你心眼塞木頭了？男人有個耐娃就離婚，你這個女人真要讓人笑話你是癲婆了。
權芳根說，我就是癲婆，我就是要離婚。
他們夫妻二人吵鬧的時候，門邊聚攏來好多人。權芳根一五一十的數落著趙壯火的不是，還不斷地趕他走人。趙壯火看權芳根當那麼多人的麵揭他的短，氣急敗壞地說，離就離，我還怕你了，你們權家準備好豬肉啊，記得是一千斤。說完這話，趙壯火氣哄哄拎著兩隻雞走了。
權芳根的哥哥嫂嫂欲追趕，權芳根雙手張開攔住說，追什麼，你們還怕我還不起他的豬肉？不說是一千斤，兩千斤我也要還。
權芳根的哥哥說，好，你厲害，你還去，現在把你賣了也抵不了兩百斤豬肉。
哥哥這句話傷到權芳根了，她流著眼淚說，是，在你們眼裏，我就是豬都不如哩。
藍美鳳一直站在屋外觀望，這時趕緊上前拉著芳根說，不哭，芳根，真看不出來，你這麼厲害，真要離啊？
權芳根說，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離開他趙家門，我就沒打算回去。
藍美鳳說，行，你拿定主意就好，反正我會陪著你。
權芳根說，我打算請你阿爸，還有羅埔村的頭人一塊來裁定。
藍美鳳說，要不你再請上杜先生吧，有他給你撐腰，趙壯火耍不了奸的。
權芳根說，好主意，你幫我去請杜先生吧？
藍美鳳說，晚上等杜先生他們回來，我們一塊去請。
杜孝和和王知微早兩天就聽說權芳根回村的事了，因為忙著收集資料，也沒特地去關注這事。晚上，夫妻倆從外邊回來，正在做晚飯，藍美鳳和權芳根來了。權芳根帶來一兜新煮的熱乎乎的紅薯。
杜孝和說，芳根，你瘦多了。
王知微說，是啊，瘦多了，這兩天聽說你回來，我們也沒時間去看看你。
權芳根說，來，杜先生，王先生你們先吃紅薯。
權芳根不會什麼漢話，她說的話基本上由藍美鳳來做翻譯。
王知微說，這幾天在外邊都沒吃過熱飯，一看到你的紅薯我都流口水了。
杜孝和拿過一隻紅薯，熟練地剝皮遞給王知微說，誰都知道你愛吃紅薯。
王知微接過紅薯說，芳根，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呢？
藍美鳳說，芳根是打算離婚。
杜孝和和王知微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離婚啊，你們這允許離婚嗎？聽說石牌有規定是不能離婚的。
權芳根說，石牌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什麼離不了的，我今天來是想請杜先生做裁定的，我打算請三個人，美鳳阿爸，羅埔村的頭人張公救，還有就是您了。
杜孝和說，我可以嗎？
藍美鳳說，先生當然可以，您是有文化的人，你更懂道理，頭人聚判，就是個論理，相信你比他們都有理。
杜孝和說，芳根，那你先來跟我說說你的理。
權芳根說，我嫁過去沒幾天就發現不對勁了，趙壯火從來不幹活，男人上山下地的活他幾乎都不碰，以前全讓他爸媽和兩個妹妹幹，現在我嫁過去了，他們家覺得給了我們家一千斤豬肉，我等於是賣給他家了，什麼活都推給我，累點我不怕，男人不貼心最傷人了。趙壯火一天到晚無所事事就去串村會他的耐娃，我知道的就有兩個，不知道的可能還不止呢。
王知微說，芳根，你覺得趙壯火有沒有可能把這些毛病改過來？要有可能，可以給他機會的。
權芳根說，王先生，都說狗改不了吃屎，趙壯火連狗都不如呢。我剛開始發現的時候都是好好勸他，他不聽呢，說多了就給我臉色，在家裏摔摔打打的，有幾次要不是他媽攔著他都要揍我了，我肚子裏都是氣啊，成晚成晚地睡不著。
權芳根的話經藍美鳳轉述，權芳根聽起來更傷心了，趴在藍美鳳肩頭上哭起來。
王知微撫著她的肩膀說，別哭了，什麼都可以解決的，別哭了。
杜孝和說，芳根，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這事我一定盡力的。
藍美鳳說，杜先生答應幫忙了，你現在可以回去安生睡覺了，明天請石牌頭人去吧。
權芳根向杜孝和鞠了個躬，千恩萬謝的。藍美鳳拉著她回家去了。
第二天權芳根花兩元錢請了羅埔村的石牌頭人張公救，再加上藍朝堂、杜孝和組成了一個評議小組。然後也派人去通知趙壯火來聽判。
第三天趙壯火來了，評議小組開始裁判。這個裁定是在村口神廟中進行的。王知微在一旁做記錄。
趙壯火和權芳根一起坐在下方。權芳根掏出“八文十六”放在桌上，這八文十六是把八枚銅錢用稻草芯串起來，草繩的另一端綁十六枚銅錢，這“八文十六”是向石牌告狀的憑據，就好比如今的訴狀和保證金。
張公救說了一聲開始吧，然後先講了一段石牌“料話”：
自從盤古開天地，伏羲妹造人民，先有瑤，後有朝。平陽朝廷立官府，管得百姓和田莊。我們瑤山立石牌，管得瑤家百姓人。瑤山二十四花山，我們三十六瑤村，木置牌，村造社，三家為一村，五戶為一寨。朝還朝，瑤還瑤，朝廷管平陽，石牌管瑤山。誰個亂舂粑粑，作惡行凶，石牌處罰定不饒……
張公救從盤古開天地講到祖先如何遷徙進大瑤山，如何建付立廟。這種“料話”是每個打石牌官司的辦案人都要講的，就類似於今天的法庭宣誓。
講完料話張公救首先發問，阿火，芳根說你在外麵有耐娃，是不是？
趙壯火說，沒有。
張公救說，芳根，你說壯火在外麵有耐娃，有什麼證據？你有捉奸在床嗎？
權芳根說，趙壯火至少有兩個耐娃，一個叫覃國妹，就是羅埔村的寡婦，另一個叫張二月，在頭裏村。公救，我沒有捉奸在床，但我可以在神公跟前發誓沒說假話。
權芳根說完就到神像跟前磕了三個頭說，上有天，下有地，天有眼，地有穴，我權芳根如果誣陷趙壯火，讓我天打雷劈，讓我家牲畜全發瘟，讓我家土裏不長禾。
張公救說，趙壯火，芳根在神像跟前發誓她沒有說假話，沒有誣陷你，你敢不敢也去發誓言？
趙壯火的臉露出了難色，他吱唔地辯稱，剛才權芳根說的那兩個都是我結婚以前的耐娃，現在碰上她們我就說說話，沒幹什麼。
藍朝堂說，睡就睡，沒睡就沒睡，什麼叫說說話？
趙壯火低下頭說，睡過幾次。
杜孝和說，這按你們的石牌條規，成親後還與別個女人相好是可以判離婚的。說完杜孝和率先在自己麵前的瓷碗上投入一粒黑豆。
這擲黑豆是瑤家判案的規矩，表示讚成原告，投原告一票。
張公救和藍朝堂也分別在自己的碗中投入了一顆黑豆。
張公救說，權芳根，除了剛才說趙壯火在外邊有相好，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權芳根說，趙壯火是個懶漢，連收禾這麼大的事情都不下地。
張公救說，這個不是離婚的理由，女人應該比男人勤快，多做家務是本份。
藍朝堂說，石牌上沒有講男人不收禾，就可以離婚的。
權芳根說，趙壯火不單單沒有收禾，他也不上山打獵，不下河捉魚，成天在家裏睡覺找酒喝，要不就是出去會耐娃。
張公救說，趙壯火，你阿爸阿媽年紀也大了，你是獨子，以後要多做一點家務。
趙壯火說，我哪有不做呢？這個婆娘就是亂講話。一個女人家做點家務都埋怨，我媽做一輩子都沒說一句哩。
張公救說，你這個改好就行了。
杜孝和一聽這個風向不對，似乎趙壯火還有理了。他說，一個家是由男人女人共同撐起來的，沒有說誰天生就該來受苦受累的。我看大瑤山各家各戶男女分工都很好，男的上山打獵，種地，多做力氣活，女人養豬養雞帶孩子也不容易，兩個人都是互相體貼扶持的，這樣日子才會過得好。趙壯火，如果像你這樣，會把自己的女人累死的，我有兩三個月沒見芳根，芳根就瘦成這樣差點讓人認不出來了，你自己的女人不心疼嗎？
趙壯火臉上是不服氣的神情，氣哼哼地說，娶她，我們家給了一千斤豬肉，有不少肉我們也是借來的，要還的，芳根不辛苦點能還上嗎？
杜孝和說，正因為你們有外債才更加要同心努力還啊，難道你娶芳根進門就是讓她還債的？杜孝和一邊說一邊把一顆黑豆放到自己的碗內說，我支持芳根。
張公救看了一眼藍朝堂，藍朝堂想了想，也把黑豆投進了碗裏。
張公救沒有投黑豆，他繼續問權芳根，芳根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權芳根說，沒有了，我就要求離婚。
張公救轉向趙壯火說，阿火，你有什麼要說的。
趙壯火說，芳根要離婚也可以，但我有條件，做不到，我就不同意離婚。娶權芳根的時候我們家出了一千斤豬肉，給了40塊錢。現在她隻嫁到我家三個月就離婚，我要她賠我家一千斤豬肉，40塊錢。另外，是她先提離婚的，她還要再給我100塊錢。
張公救說，權芳根，你同意賠趙壯火家這些豬肉和錢嗎？
權芳根說，隻要頭人同意我們離婚，我同意。
趙壯火沒想到權芳根這麼爽快地同意他的要求，一下愣住了。
張公救往麵前的碗投入一粒黑豆。
藍朝堂也投了一顆。
張公救說，既然權芳根願意返還豬肉和錢，婚就可以離了。
杜孝和說，趙壯火，你要的賠償對權芳根不公平。當初你娶她是給聘禮，但她人也已經嫁給你了，她要求離婚的原因錯是在你，不是在她，所以她先提離婚為什麼要付你100元？還有這些聘禮是不是還要如數歸還呢？權芳根有骨氣，要還你，但我們還是要講道理，這請頭人們裁斷。
張公救說，杜先生講的也有道理，但以前我們瑤山的規矩是誰提離婚誰就要賠對方錢的，我的意見是，趙壯火就不要錢了，權家賠你家豬肉800斤，你同不同意？
趙壯火說，剛嫁過來三個月，就少了兩百斤豬肉，我不同意。
藍朝堂說，公救判你800斤不少了，是我就判600斤。
杜孝和說，我判300斤。
趙壯火一聽數量越來越少，趕緊說，算我虧了，我同意800斤。
一個早上的爭論結束，趙壯火和權芳根在離婚紙上簽了字。
從神廟出來，權芳根給杜孝和鞠了一個躬說，謝謝杜先生。
杜孝和牽著王知微的手笑著說，這個結果並不是最好的，你還要負擔800斤豬肉呢，不容易啊。
權芳根說，用這些豬肉能換回我在王巷村自由自在，值得。
權芳根成了自由人，卻和父母鬧翻了，一家人對她都沒有好話。她幹脆搬到藍美鳳家來住，說她一定自己養豬攢錢還了趙家。
兩個少女時期就經常擠在一張床上的姑娘，又重新躺到一塊了。
藍美鳳說，芳根，這真好像是做夢一樣啊，當初看你出嫁風風光光的，我還哭了一場，要知道過幾個月我們又睡一起我才懶得哭呢。說說，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芳根說，先養豬還債啊。
藍美鳳說，你以後還想嫁人不？
芳根說，沒合適的就不嫁了，沒意思，反正留在家裏也可以照顧父母，自由自在的。如果是為自己喜歡的人受苦，多累都願意啊，人就一輩子啊，對吧，美鳳？
藍美鳳說，誰不想嫁給自己中意的人呢，可哪有這麼如願事啊。
芳根說，趙果敢夠好的了，不知道你還挑什麼？
藍美鳳說，看你婚都離了，我更不敢嫁了。
芳根說，美鳳，我是命不好，碰上這樣一個爛人，你不會的，果敢這些年經常上我們村來，對他你應該也算是知根知底了，我覺得嫁他沒虧了你。
藍美鳳說，是啊，是不會虧了我，有時我是怕虧了他。女人希望男人一心一意對自己，男人也是這樣的。
芳根說，美鳳，難道你還有別的心思？我覺得周邊沒有哪個小夥子比果敢更出眾了。
藍美鳳說，睡吧，明天還要早早上山打豬草呢。
12月末，大瑤山上的樹木還是那麼青蔥鬱然，與之相映的是山頂上堆積的皚皚白雪，讓那連綿的山脈顯得更高遠。天空中時常飄著細雨，陽光隔幾日才見得到。糧食已經堆在糧倉，火塘上掛滿各種鳥獸的肉幹，瑤民們已不在像平日那般操勞，捕魚的工具收起來了，上山打獵的次數減少了，大家都放鬆休息，迎接新年的到來。
杜孝和小倆口也很興奮，這是他們在瑤山過的第一個春節，也可能是唯一一個春節，除了可以好好收集民風民俗的資料，還可以和這裏村民們歡度節日呢。他們特地托人從縣城購買了許多糖果糕點分發給村裏的老人孩子，另外準備了好幾張大紅紙。杜孝和買這些大紅紙是有用途的，他要給村裏每家每戶送一副春聯。
大家忙著準備過年，藍君行的民團卻是在緊張地備戰中，縣裏已經決定在過年前後突襲匪巢白崖槽。選這個日子是因為土匪們年前瘋搶了一陣，現在都龜縮回白崖槽想好好過個年，趁他們放鬆警惕，正是一網打盡的好機會。藍君行手下的民團隊員捉了一兩個與土匪長期有聯係的瑤民來了解情況，把土匪老巢在白崖槽這個重要情報給挖出來了。白崖槽也在五指峰一帶，據了解山上大概有三百多個土匪聚集。
考慮到土勢險要，硬拚不如智取，藍君行挑選了十二個人，號稱敢死隊跟他上山。大部隊留在附近山林裏埋伏，伺機行事。
藍君行他們一行打扮成上山燒炭的瑤民，分頭在白崖槽附近一帶的山頭燒炭。按預想的，山上的土匪冬天很難捱凍，看到有燒炭的肯定要下山來搶。藍君行行動之前怕被山上的土匪認出，特地還“化了妝”，臉上貼了胡子，一臉炭灰，背上還安了個小羅鍋，看上去就是個邋遢老漢。他們在山上伐樹，砍下許多金剛木，大冬天的，個個打著赤膊，流大汗，幹得很賣力。另外幾個人建窖，窖建好，將木材投進去，封好窖口，從通風口燒火。連續燒了幾天，估計得有好幾千斤炭燒出來了。這個時候還沒見土匪下山，有隊員急了說，那花雞是不是沒看到我們啊？有人回答，急什麼，說不定他們正在偷看我們呢。藍君行說，你們每天這時節都窩在火塘邊烤火不出門吧，如果花雞他們不來搶我們這些炭，我們大不了就挑回家烤火過年了。嘴上這麼給隊員寬心，藍君行心裏還是焦急萬分的，家裏缺了秀妹，和往年過年的熱鬧不一樣了，他根本無心過年，隻想馬上要了花雞這幫土匪的命替秀妹報仇。
第四天，大家收拾炭筐準備挑炭下山了，突然林子裏衝出十來個土匪扛槍將他們圍住，讓他們把燒好的炭挑到匪窩去。藍君行心中大喜，麵上卻裝得可憐，他對為首的小土匪頭說，阿弟，這炭是有人訂的，說好這兩天給人家送出去，你們如果要，可不可以給我們一點錢，都準備過年了，家裏都等錢用啊。那小土匪頭說，你們先把炭送上去，我去幫你們講講人情。藍君行說，那就好，阿弟你好心有好報。
藍君行一行將炭挑上匪巢，他們故意磨磨蹭蹭的，往返兩三次，等天全黑了才把炭都挑上山來，而隱藏在周邊的民團隊伍也慢慢跟上來了。因為天氣冷，除了幾個在外邊巡視的小匪，其他人都躲在茅寮或山洞中，打牌的打牌，賭博的賭博。山上的土匪沒有炭，燒的是柴火，柴火煙大，山洞裏的小土匪一個個嗆得兩眼發紅。突然間搶了這麼多炭上山，土匪們歡喜得很。土匪們賞了一些飯菜給藍君行他們，也給了一點小錢，打發他們趕快下山。藍君行懇請在山上過個夜，天光就走。那土匪就讓他們睡到堆炭火的一個小山洞裏，讓他們自己過夜。這正中藍君行的下懷，他們早在炭筐底下藏了砍刀、槍和汽油。
等土匪一走，他們開始實施之前火攻計劃。土匪住得相對集中，兩間大茅寮，一個大山洞。敢死隊員在屋前屋後澆上汽油，每間茅寮專門留了一個角，那裏自然成為土匪們的突破口，而那個口又是敢死隊員火力直接集中的射擊點，請君入甕也。
藍君行布置完隊員任務，帶上六個人守到山洞口。先解決了守在洞口的小土匪，再往裏邊扔手榴彈，邊走邊扔，扔了好一陣，裏邊的人還在美夢中，被手榴彈炸得鬼哭狼嚎。煙火彌漫中藍君行手上握著砍刀衝進去，一路砍殺。山洞裏邊較暖和，幾個匪首都住在裏麵，那花雞藍君行是認得的，他從人群中一下看到花雞領了幾個小匪四下亂竄，他衝上前手起刀落，一刀一個，快得他都不相信這土匪頭子就這麼容易解決了。花雞是叫都沒叫一聲就趴下了。與此同時，外邊早已火光四起，茅寮燒起來了，土匪們哭喊聲一片，槍聲同時也響起了。
藍君行不慌不忙，燃起火折，確認砍死的人中有花雞，他的心就放下了。他和隊員們繼續搜索山洞，不放過一個土匪，不投降的一律就地正法。藍君行將花雞的首級砍下，衝出山洞，衝那些還在逃竄的土匪喊話，花雞、山豬、山螞拐全都死了，你們不投降，就跟他們一個下場！
這麼一喊，那些小土匪也不跑了，個個抱著頭跪在地上求饒。
白槽崖一役創造了大瑤山剿匪史上的奇跡，民團不損一兵一卒，剿盡白槽崖上的土匪，土匪無一人漏網。
這一役藍君行名聲大噪，縣裏來人要接他到縣城表彰，藍君行沒去，藍君行說，我阿行打土匪不是為了表彰，現在土匪殺了，秀妹的仇報了，四鄉八裏的人好歹能太平一陣，我阿行也要好好過個年了。
藍君行和本村參加民團的幾個年青人回村得到村民們的熱烈歡迎。大年初一，藍朝堂親自在村頭神廟主持祭神，感恩神公保佑村裏的年青人平安歸來。村口擺了長長的流水席，殺年豬，宰雞，各家把準備的年貨都擺出來，歡歡實實鬧騰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