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言(1 / 1)

劉芹博士於2004年來到南開大學,攻讀史學史專業博士學位。入學伊始,就顯示出學業上勤奮、要強,不甘人後的積極向上精神。她欲登入中國史學史的學術殿堂,毫無畏難情緒,並付出加倍的努力,讀書每有所見,必與我反複討論,這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博士學位論文的選題十分關鍵,我建議她應當選取一個現今學術界研討相對較少的近代史家,作為研究對象。經過多次商議和斟酌,決定以《王樹楠史學研究》為論題。這個選題確實很好,但研究任務並不輕鬆,因為王樹楠是個經曆波折、跨越清朝與民國的曆史人物,著述既包括傳統的經史之學,也多有外國曆史的著述,涉及麵很廣。劉芹在完成論文過程中投入的時間與精力,以及其中的甘苦、體驗,隻有她自己才能講述。而從師生之間學業關係的角度來看,研究生在學習與探索中,勤於提問,隨時主動地與導師商討,無“藏拙”之念,乃是迅速進步和治學有成的重要因素之一。

我研習中國史學史多年,但重點放在中國古代史學史研究,對中國近代史學較少涉及。自指導博士研究生以後,不得不有所改變。像劉芹這樣的博士生,不是將論文初稿寫完送交,而是隨時、頻繁地征求意見,豈可“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看來在指導研究生的過程中,“教學相長”之效果尤為明顯。

王樹楠在清朝長期充當幕僚和地方官員,循法務實、兢兢業業,但宦海浮沉、挫折不斷。至民國時期也曾參與許多政務活動,卻在記述辛亥革命的《武漢戰紀》等書中表現出很深的清朝遺民情結。他的文化思想中有很深的傳統觀念,但也撰寫《希臘春秋》、《希臘學案》、《歐洲戰事本末》、《彼得興俄記》、《歐洲族類源流略》等多種外國史著述。在這些著述內具有新舊思想雜糅的現象,而最終體現為用傳統的思維方式理解世界性的曆史問題。對於王樹楠這樣思想比較複雜的近代史家,予以綜合評價和史學史上的定位,比較難以把握。劉芹之博士論文,從史學史研究的角度描述了王樹楠撰史活動的發展脈絡,對其史學成就及其史學思想進行了整體的分析和評價。例如:關於王樹楠主張大力興商,並因此批評儒學重農抑商的思想;王樹楠通過比較中外曆史,得出主張“君政立國”的理念;王樹楠以“保種”、“保教”、“保國”作為政治理念的主旨,因而衝淡“忠君”為核心的綱常倫理等等,都是首發之論。這既是學術探討的突破,也為史學界進一步深化研究提供了參照。在劉芹的《王樹楠史學研究》中,還有不少對史實的確切考訂,如指明王樹楠親手撰著了《清史稿》的哪些篇目,理清王樹楠在纂修《新疆圖誌》中的具體工作狀況,考述了王樹楠對康有為由厭惡到同情的變化等等,均為學術探討的亮點。今劉芹博士論文經修訂後即將出版麵世,其中有如許研究成果支撐,《王樹楠史學研究》一書足可稱為成功之作。

中國近代的史學,具有明顯的多樣化發展的特征,傳統史學思想與形形色色的西方史學流派交織在一起,衝突、磨合,繽紛百態。具體的史家及其史學著述,也受社會背景和多種因素的製約和影響,常常表現為矛盾的錯綜與複雜。王樹楠的史學成就、史學思想,即具有這種較難評價的多樣性,而其他耳熟能詳的近代史學大家,幾乎皆有這樣的特點。因此,我們可以看到,對近代史家和史學現象的評論,存在頗多的不同見解,抑揚褒貶,莫衷一是。這就需要史學界的學者,應當從學術角度出發進行切磋,自覺排除非學術因素的影響和幹擾。由於近代史學與現實利益的牽涉較古代更大,提倡史學研討完全貫徹求真、求是的準則,尤其必要。前賢論及史學評論,有“同情之了解”的說法,愚以為這個命題似有瑕疵,“同情”與否,當在“了解”之後,不可預設“同情”,當然更不該預設“排斥”。前些天,本人作了中國近代史學某一個案問題的探討,隨之頗生感觸,因而填詞一闋,現抄錄如下,聊與劉芹博士共勉,更祈學界時賢與眾多師友,能夠予以“了解之同情”。

燕歸梁

研習近代史學,感而筆之。

雲自徘徊水自東,

看遠景朦朧。

海疆忽地起西風,

新潮湧、激流衝。

八方引水,混成雜釀,

共注史壇隆。

汁新液舊亂交融,

同品味,味難同!

——喬治忠 2010年9月22日中秋節識於上思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