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的男朋友,鄧學安,我前世的冤家,他是除我爸之外我認識的第一位男性,自我會走路起就開始跟在他後麵屁顛屁顛跑了。在我還不知道男女有別的時候就被他騙去了初吻,在我還不知道情為何物時,就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女朋友。
都說女兒跟老爸上輩子是情人,那女兒跟老媽呢?難不成是前世的冤家?
曆來一山不容二虎,兩個女人相處,實在需要一些技巧,特別是像我這種出生在“女權主義”家庭中的孩子,想過點安生日子,還真是門藝術。老媽是家裏的“武則天”,從來說一不二,在她的嚴格要求與嚴厲監督下,我想睡個懶覺?那是天方夜譚!
再說,老媽是個戲曲迷,每天早上吊嗓子是必修之課,我想不管是誰聽到這種“發聾振聵”的聲音,肯定是想再多睡一秒都難,我估計這也是我從小就睡眠不足而一直愛賴床的原因。不是我忘本,聽不得這些國粹,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外人是無法理解一個從小到大被這“震天動地”的聲音打破美夢的人的痛苦的。也許你會說,既然是從小聽到大的,耳濡目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早該被同化了才對啊。可事實偏偏相反,從小我便是一個反叛心理極強的人,從來不知同化為何物,隻知道恨意一天天累積,罪惡也在一點點地滋生,而現在,恰是黎明前那個最黑暗的時刻。魯迅先生說得好,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而我,注定了是無法爆發的,誰讓對方是十九年前曆盡千辛萬苦把我生下來的母親大人呢,我還不敢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所以,繼續沉默吧。
不過《Susan說》和《霍元甲》流行那會兒,我算是借此狠狠地火了一把。那是聲樂課上(天地良心,我是一點也不想選這倒黴的課,可不知道是哪個挨千刀的跟我說上這課的淨是帥哥才子,我才破例一大早地爬起來跑去排隊選課,這才爭到了一個名額),當從來沒開過口的我煞有介事地唱了一段驚天地泣鬼神的《蘇三起解》之後,那個高度近視的老師先是一陣抽搐,接著徑直從講台竄到我跟前,大叫一聲:終於找到你了!瞧那陣勢就跟無意間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似的。我頓感不妙,可為時已晚,當他睜大他那雙可以忽略不計的小眼睛,圍著我整整繞了幾個大圈之後,終於認出了我就是那天開學典禮上帶頭噓他的人,雖然從頭到尾我都頂著打死不承認的態度。這下好了,對方上課也不顧了,拽著我直接去了教務處。為此我被我們那臉上長滿青春痘的輔導員老師批評了整整一上午,還被迫寫了一篇一千多字的悔過書,想想就恨得牙癢癢。
算了,君子不提當年勇,過去的英雄事跡還是付諸輕風流水吧,於是,伴著老媽的鍋碗瓢盆聲,我哼著《穆桂英掛帥》風風火火地起床上“戰場”去了。
刷牙洗臉之後,坐到飯桌前,我忍不住又要抱怨了:“怎麼每天都是豆漿油條,再這麼吃下去,我都要成油條了。我們家就這麼窮嗎,你留那麼多錢給誰花啊,你可就我這麼一個寶貝女兒,餓死了你找誰哭去!”
隻聽啪的一聲,我頓時眼冒金星,天旋地轉,不了解情況的,還以為是地震了。
“你愛喝不喝,就你這德行,給你喝豆漿都嫌浪費。不喝更好,省了。”
我恨恨地甩了甩被她弄亂的頭發,搶過她準備撤走的豆漿,一紮頭猛灌,然後睜大眼瞪著她,恨恨地一大口一大口咬著油條,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流氓樣。這是前一秒,因為她是背對著我,下一秒她轉過來時我又變成情不自禁地滿臉堆笑,一口討好。
我說:“你看你,我隨便說說的,你還當真了,我哪敢不尊重老媽您的勞動成果。其實多喝幾口發現味道還是蠻不錯的,雖是小攤上買的,卻很有我孫家特色,不信您老嚐嚐?”
“少在我麵前作秀了,你是我生的,你想什麼我還能不知道你,就你那演技,大街上那些要飯的都比你專業。”
“是啊,大街上那些要飯的,吃的都比我好。”我憤憤不平地小聲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