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七號,在到達廣州的第三天,我正式上班了。先由前任帶我熟悉工作流程。她是河南人,牛高馬大,比我小十幾歲。嘴巴超級會說。她說自己懷孕了,要回去生小孩才辭職的。言語間她是學校的功臣,招生高手,今年夏天拿了六千多塊的獎金。
學校規定班主任七點二十之前必須到校,在食堂吃完早餐督促學生早讀。民辦學校老師的工作量是公辦學校的二倍。我一人教一年級和二年級兩個班的語文,同時是二年級班的班主任。看看課表,我一天基本上沒有閑的時間。加上早讀,一周要上二十七節課。
上午第一節課後全校學生在樓前的廣場上做操。學生都不會做。兩個體育老師挎著擴音器在台子上,一個示範,一個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地喊口令。我眼鏡跌碎一大堆,哪有這麼做的。公辦學校通常是體育課教學生做操,全校集體做的時候大喇叭喊著,聲音響亮。每班前麵站一個學生領操。他們這樣可真夠累的。我這個班離領操台遠,根本聽不到口令。學生傻站在這裏,用不了一分鍾就你推我我打你亂成一鍋粥。河南前任說我不夠凶,這樣管不住學生。她給我示範,站在隊伍前喊,立爭!學生喊一二,馬上站好。我被雷翻,明明是立正,在這個學校怎麼成了立爭。不得不承認,這點我跟她沒得拚。我肺氣腫,從小中氣不足,調門高不起來。出了教室,學生生龍活虎地鬧騰,我的低弱的嗓門鎮不住他們。
同事們都說河南前任超級優秀,班級管理好,和家長溝通好,收費好,招生定位做得好。她這個班是多媒體班(實驗班),這無形之中給了我N多壓力。
通過幾天觀察,我發現這個班她管理得並不好。比如午休吧,別的班都安安靜靜在睡覺,唯有這個班學生探頭探腦你打我我撓你不肯好好睡,上課學生在後麵老鼠一樣爬來爬去。
上午第四節後學生去食堂領餐。一餐有三個菜,葷素搭配,顏色紅黃綠煞是賺人眼球。每人用四個凹槽的不鏽鋼餐盤。有配班教師和我一起給學生分餐。這是一項繁重的工作,幾十個人的午餐分下來累得半死不說,還要不時地大喊大叫維持紀律。這些孩子個個跟花果山的猴子有得拚,鬧騰起來得天翻地覆,一刻都不能安靜。我嗓子喊得冒煙。下午放學校車分三撥送學生回家。幾號幾趟車聽得我一頭霧水。操作了幾個下午才掰扯明白,每輛校車都有編號,一下午要跑三趟。學生家庭住址被校方編成路線,固定坐幾趟幾號車。第一趟車下午四點二十出發,剩餘學生在教室裏等車回來。第二趟車四點四十,第三趟五點。學生不走完,教師就不能離開教室半步。
這學校規矩多得很。學生回家要先排成一隊,然後個個手背在後麵,像拴成一串的奴隸一樣有序地朝操場走去。教師在旁邊領著,到了操場再返回來看管班上的學生。
學生送走還不算完,教師要打掃教室。內地公辦學校教室跟這裏沒得可比性。這裏是廣東,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教室可以用豪華二字形容。地上鋪著綠磁磚,牆上是雪白的仿瓷,仿瓷下是一米高的白瓷磚。講台裏麵是櫃式空調,旁邊有多媒體講台,裏麵放著電腦和投影儀。裝飾太好,打掃起來勞動量就大得多。地上先掃幹淨,然後再拖洗,一張紙屑一點汙漬都不許留。牆體裏裏外外要擦得雪白明亮。教室外寬闊的走廊要反複衝洗拖幹淨。這些活兒完整幹下來得一個多小時。河南前任說她這個班在全校衛生工作是第一名,從沒扣過分。無形之中又給我巨大的壓力。六點鍾在食堂吃完晚餐。大腹便便的政教主任命令全體老師晚上家訪。早在上午他就通知班主任跟學生家長預約。
六點鍾去食堂吃晚餐,丟下碗喇裏叭李主任就在喊,校車要出發了。石碁鎮和石樓鎮各有一輛,他和柯主任分別帶隊。
河南前任說歐鏡雄的媽媽是幼兒園老師,最好溝通。在南浦市場我們下了車。完全陌生的領地,我跟在幾個同事身後,穿過市場,拐進一個小公園,坐在石凳上,幾個人吃起桔子來。所謂家訪,不過是虛晃一槍。配班老師陳敏玲說最煩家訪。以前去過一次,學生住的出租屋那麼小,家長切了西瓜,她不敢吃,衛生條件那麼差,怕鬧肚子。還有同事說,見過一家有五個孩子的,夜晚都睡地板上的編織袋。
我被雷翻,這年頭還有生五個孩子的?怎麼養得起啊!
怕老公等得著急,我發短信告訴他在家訪,晚點回去。
天有點冷,我穿得少,這林妹妹的身子骨真怕凍出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