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如此護犢子,我和姐姐禁不住埋怨,你就會偏他們。爹病成這樣,他們一個子兒也不出,說得過去嗎?
媽哭得一塌糊塗。你爹到底得的什麼病?你們都瞞我,是不是癌症?
怕爹在屋裏聽見,我連忙把她拉開,生氣地責怪,你怎麼這樣咒我爹。
別拿我當傻子,你們湊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不是這病才怪。前兩天,你爹當著我不停地哭,哭著寫著,寫些什麼,我不知道。寫完他塞在被子下,不讓人看到。你們合起夥來忽悠我,欺負我不識字。嗚嗚!
媽越哭聲越來越大,我的淚在眼眶裏打轉,怕媽看見起疑,生生把它憋回去了。姐姐沒我自控能力好,跟媽一起大把大把飆淚。
快進屋吧,別讓爹起疑心。我叫停姐姐,生怕她滿嘴跑火車,把實情說出來。
爹要下床大便,弟弟、我和姐姐慌作一團,端來便盆,姐夫攙著他下床。拉下的全是黑乎乎的東西。媽高興地說,到底是喜鵲肉好,一吃就把肚裏的毒全拉出來了。
為這喜鵲肉,可費了一番折騰。老公和大哥到山裏的堂妹家住了幾天,才弄到這隻死喜鵲,指望它治好爹的食道癌。
爹嗓子完全啞了,張著眼看大家說話,他也張口,就是發不出音。我把耳朵湊到他嘴邊,也聽不清說什麼。他不停地打氣嗝,一個接一個,弄得他很難受。聽人說扯耳朵能緩解,我拉著他的耳垂往下扯,鼓搗半天也沒用。
弟弟請的實習護士來給爹輸液,紮了半天,都沒成功。她嘀咕道,不吃飯不成,血管是扁的,紮不進去。然後收拾東西走人。
爹張著口朝我說些什麼。我把耳朵湊過去,費了半天勁才聽出他要喝米酒。我犯難了,向媽征求意見,米酒是發病的,能讓爹喝嗎?
媽也犯嘀咕,那就不喝吧。
爹要喝就給他買吧。好不容易想吃點東西,別掃他的興。
我立馬殺到大街上。小城也就巴掌那麼大,一根煙工夫就能溜個來回。何況弟弟住的是鬧市,買東西不需要跑很遠。
老天成心跟我較勁,大街小巷都被我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一家賣米酒的。在偏僻的小巷裏倒是有一家,人家嫌我沒拿容器,說破天也不肯賣給我。白跑一趟,腿都累折了。來到爹床前,我信誓旦旦地說,明天我一定給你送來。婆婆家門前的馬路上每天下午都有人大喊大叫著賣米酒。
天都快黑了,姐姐催促道,發貞,你回去吧,讓你姐夫留在這兒。這麼多年爹一直對他有成見,現在給個機會讓他表現表現。
我和老公於是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