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容納上千人的電影院隻稀稀落落坐了十來個觀眾,冷清得很。坐在這空曠的影院,我又困又餓,快要歇菜,沒精打采地盯著熒幕看了一會兒,什麼都沒看進去。下午還要上課,午飯還沒著落,我心裏那叫一個急。
見我心不在焉,她也沒了興致,跟我往外顛,一邊遺憾地說,這張票看完下午場還可以看夜場,隻要你願意,想看幾場都成,她過得沒勁的時候就在這裏消磨時間。
我聽了內心感慨萬千,到底是城裏好,悶得慌可以拿電影來打發時間。我在鄉下鬱悶的時候就一直睡,睡它個昏天黑地。
在影院門口,她堅持要買兩個雪糕。我拚命喊停都沒用。替她省錢事小,主要是我這身子骨太嬌弱,一挨這東西準發燒咳嗽。推讓半天,還是讓她一次性地幹掉兩個,誰讓她身板好呢。
折騰了一個中午,再不提借錢這茬,一會兒她閃人,我哭都找不著地兒。我牙一咬,腳一跺,豁出去了。管它友誼純不純潔,不餓死就成。不為五鬥米折腰的老陶,家裏鐵定還有三鬥米可吃,我都兩頓沒食兒吃,大白天滿眼都是小星星,扛不住了。
跟自己較了半天勁,拿捏良久,我還是擠出了這句話,玉宛,你能借我一點錢嗎?
我的臉一定燒得厲害。
到底是死黨,她答應得巨爽快,沒問題,你想要多少?
怕數額太大嚇壞她反而壞菜,我把銀根緊了又緊,咬咬牙說,十塊,成嗎?
她下了車,從錢包裏掏出十塊遞給我。
目的已達到,我沒工夫再跟她磨嘰,拿了錢就狂閃。堂妹還在宿舍等我救命呢。
在慶豐路與北京路交叉處,我買了一斤油炸饃,一路飆車來到堂妹跟前,留下五塊錢自用,買食兒剩的錢全給了她。我千嚀嚀萬囑咐,此地不宜久留,這抽風的城市不是咱鄉下人呆的地兒,沒錢寸步難行。
堂妹淚眼汪汪,我哪有臉回去。一個子沒掙著,還倒貼五百,搭上幾十斤口糧。我爹那爆脾氣,不把我罵死才怪!
不回去怎麼著,你想餓死異鄉啊?罵就罵吧,總比當餓死鬼強。
於是堂妹和工友互留通訊地址,說一些苟富貴勿相忘的話,無非是誰先找到了賺錢的路子告知姐妹一聲,以圖他日再相聚。到底是階級情深,離別的時候大家嚎得跟受傷的狼有一拚。
兜裏這五塊錢不夠兩天花,我隻得厚著臉皮再去三哥那裏蹭飯吃。人在屋簷下,不能不低頭,講氣節是款爺們酒肉穿腸過後拿牙簽剔殘渣時的矯情,關我們窮人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