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一起床就感覺出了狀況。
表叔邊敲主臥的門邊喊他老婆的名字,裏麵一點動靜都沒有。他好脾氣地繼續喊。
作為客人,尤其是有求於主人的客人,不能袖手旁觀,應該急主人之所急。我在一旁幫忙喊,還是沒反應。
從陽台爬過去吧。表叔出此損招。他又高又胖,奔四張的人了,行動不利索,鐵定不行。他那麼惜命,要爬也得是我。這是三樓,陽台離主臥那麼遠,掉下去會沒命的。我這麼柔弱,除了寫字,什麼功夫都沒練過。知道我身手不好,他出去把我的一個師兄招來。這廝鐵定跟我一樣有求於他,所以才肯玩命地幫他。
跳過去從窗子鑽到裏麵之後,師兄把主臥插著的門打開了。裏麵酒氣薰天,表嬸在床上哭得花容慘淡憔悴損。臥房裏的裝潢超奢華,我看了一眼就退出來,這是人家夫妻的私密,我一個外人了解得太多不好。
真是倒了血黴,一來就撞上這茬。他家的事夠鬧心了,哪有閑工夫管我。OK,我閃還不行嗎?
頂著盛夏正午的毒日頭,我去拜訪何琦美。十幾裏的路,全憑一步一步地顛。吸足了太陽火力的水泥路把我的腳當雪糕來融化。一身一身的汗啊,夠灌溉N畝農田了。脊背被烤得火辣辣地疼,腦袋要被曬炸了。路兩邊連棵可乘涼的樹都沒得,真他娘的整人。腦仁又開始疼了,一陣一陣的,真要命。
要是不走這九曲回腸的路,有條捷徑那就太美了。我左看右看,有高高的紅磚圍牆在搗亂,沒得一身輕功,還是歇了吧。
好渴啊!有口水喝該多好。這大中午的,人們都在家避暑,路上連個人毛都沒有,就算乞討也得找個會出氣的吧。我命好苦,累死渴死在這異鄉,連料理後事的人都沒有。
不過我這人福大命大,閻王見了都怕。靠半條命撐著來到何琦美家,我咕咚咕咚先豪灌一氣,吹著電扇聽她講唐明皇與楊貴妃的忠貞愛情。我心裏大不以為然。美女和老男人完全不搭調,能有什麼愛情。一群文化流氓吃飽了撐的,沒事鼓搗出這破連續劇,淨賺小丫頭片子的眼球。這世道人們的價值觀都扭曲得變態,禍國殃民的狐狸精被拿來說事,完全玷汙了愛情這神聖的字眼。
死黨活色生香地講了半天,我一句也插不上。說實話,我們校園幾戶人家連台電視都沒得,夜生活不是湊成一堆八卦校長,就是關門閉戶早早睡覺。有那禍害陪著,我雖不是夜夜笙歌,也算幸福得冒泡了。雖然分分合合了N回,磕磕絆絆一路走來不乏辛酸淚,但總體還算充實的。
電扇呼嘯得地動山搖,屋子裏還是熱得跟蒸籠有得拚。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三伏天?身上的汗如江水滔滔不絕,滾滾而下,我忽然懷念起鄉下來。生命中二十二個夏天,從沒這麼抓狂過。空曠的鄉村八麵來風,樹蔭下打牌的做針線的抱小孩的,全衝著那涼爽的風。困了就對著門鋪張席子在地上,直睡得神清氣爽才算完。家家戶戶誰拿電扇當盤菜呀。
天黑下來了,屋裏還是熱氣炙人,我扛不住了,提議道,還是別做宅女了吧,去外麵溜達溜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