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驕也;敏,疾也。彭端淑曰:“是故聰與敏,可恃而不可恃也。”
記得入宮選秀,那年我才十四歲,我穿著淺煙色合歡繡花裙站在芸芸等待的秀女裏。
不過我跟她們都不一樣,我並不緊張,我知道我要的絕不僅僅是一個秀女。
清氏一族,曾一直是朝廷清流的典範。
無論是祖父、父親,還是兄長,他們都要求我在深宮裏能守住清氏的風骨,不爭不搶、不驕不怨。
我即便是心裏不答應,口頭上還是回答了一句,“阿敏受誨。”
你說他們可笑嗎?皇宮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怎麼做得到不爭不搶、不驕不怨?他們其實都知道,隻是在他們眼裏,清氏所謂的風骨遠遠超過我的性命。他們可以丟了性命,卻不能不守住風骨。
在選秀那一日,先帝第一眼就看見了我。站在眾人間,我即便素裝淡抹,也蓋不住我絕代風華的容貌。
他說他不喜歡畏畏縮縮、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懦弱,也不喜歡強裝鎮定、固守規矩的死板,他喜歡我的肆意和孤傲、驕橫和野心。
隻可惜,太後可不喜歡我這般的女子。
先帝受到太後的壓力,隻能給我才人的位份,不過賜了封號“敏”,他說這個字跟我可真像。
先帝極喜歡我,那幾個月裏說是寵冠六宮也不為過。純仁明裏暗裏給我使了不少的絆子,便是太後也多次讓我下不來台,可我不在乎。我答應了父親不爭不搶,也不屑於算計,平日裏依舊肆意驕橫、直率高調。
純仁是太後親選的皇後,便是德行有虧,太後也會罩著她,她絕不會讓世人詬病她識人不清。
純仁原也有個兒子,不過早夭了。投胎做了她的兒子,也是晦氣。
不到半年,我有了身孕。先帝直接晉了我為婕妤,一躍兩級、滿宮嘩然。
純仁,定是恨毒了我。
那時我太輕浮了,我以為自己能靠著這個孩子和先帝的寵愛,能一躍四妃。若能扳倒純仁,我就是中宮。隻可惜,我的孩子沒了,一個連男女都分辨不出的胎兒。
沒有人查得出來是誰做的,不過我知道,是純仁。
太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也不會允許我這個紅顏禍水一步步的爬上後位吧?
先帝為了補償寬慰我,給我晉了修容,又宣了父親和母親進宮探望。你知道父親說什麼嗎?他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孩子,不在乎他的親外孫。他或許有那麼一點點的親情,微末不足。他到了我麵前,就隻有不知所謂的寬慰,不過還是為了提醒我,不要因為怨恨做出有傷清氏家風的事來。
親生父親,骨肉血親?
你知道我有多恨嗎?我真的好恨,恨自己身在一個清流世家,一個隻有風骨而沒有血肉的家。
他們的眼中隻有自己的名聲,青史留名,說到底不還是自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