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寒夏微微愣住。
那天雖然跟他呆了一段時間,但夜色燈光朦朧,看著他也像隔了層薄薄的暗暗的紗。現在不同了,他站在超市明亮的燈光下,短發一絲不亂,西裝筆挺利落。裏麵是件黑色襯衫,沒打領帶。
他的雙手插在西裝褲裏,下巴微微抬起,那雙眼睛,如同那晚般,冷凜而靜深地打量著她。
而木寒夏對他的第二印象,也跟第一次一樣:這個男人,渾身上下都寫滿了一個“傲”字。筆墨也許很淡,但寫進了骨子裏。
“木小姐。”他緩緩開口。
木寒夏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是……”
他的臉色微微變了一下。
不知為何,木寒夏覺得略略有點爽。這才恍然大悟露出笑容:“呀,是你,我想起來了,傷全好了?”
他這才輕輕地“哼”了一聲。
木寒夏是真心實意地笑了,望著他的眼睛說:“恭喜你。”
他掃她一眼,又看了眼周圍環境,然後說:“找個地方,坐下聊。”
“我走不開呢。”木寒夏說,“你還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他靜了幾秒鍾,忽地笑了:“營業員?”
“嗯,說了我沒騙你。”木寒夏背著雙手望著他,“別忘了加前綴——漂亮又機靈的營業員。”
他看了她一眼,也沒有因為她的幽默感和厚臉皮而發笑,而是低頭,居高臨下地看著櫃台裏她做的那些餅幹。居然好像在評判她的手藝似的。
木寒夏大方地取出幾塊,遞到他麵前:“嚐嚐,算我的。”
他拿起一塊,放進嘴裏。木寒夏無法不注意到他的手,因為跟她身邊的男同事們太不一樣了。他手指很長,白皙,骨節削瘦,沒什麼肉。
“味道怎麼樣?”她問。
他沒直接回答,而是淡淡地答:“都包了。”
木寒夏一怔,還真是闊少範兒啊,承包了她一籃子5塊5一斤的餅幹呢!她一笑說:“那不行,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包了,最多給你半斤。”
她手腳麻利地給他稱了包了,他就站在櫃台外,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
木寒夏把餅幹遞給他。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木寒夏也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腦子裏倏地冒出個念頭——他不會要給她開張支票,感謝她的恩情吧?
好囧,但是又有點忐忑激動……
結果他真的把手伸進了口袋裏。木寒夏眼角餘光瞟著他的動作,臉居然慢慢燙了起來。
然後他掏出了……一張卡片?遞到了她麵前。
木寒夏微怔,是張名片。
薄而硬的淡金紙,沒有香味,也沒有任何花紋。上麵用黑色簡潔的新宋體印著兩行字:
風臣商貿有限公司。
總經理,林莫臣。
公司的名字她沒聽過。而林莫臣這個名字,三個字都瘦瘦長長,隱隱有力,卻讓人覺得,就該是他的名字。
頭頂的燈光,依舊瑩亮而潔白的照耀著,糕點的香味熱烘烘地圍繞在空氣裏。木寒夏的雙手在圍裙上輕輕擦了一下,擦去油膩,才接過他的名片。
“來我的公司,做行政助理。”他說。
木寒夏愣住了。
她萬萬沒想到,他要給她的,是一份工作。
“你……”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心中湧起陣陣感動的暖流。
像是料到了她會有這樣的反應,他淡淡笑了:“慢慢考慮。”
“不……”木寒夏打斷了他,臉上是抑不住的甜暖的笑,頭卻搖了搖,“謝謝你林莫臣,看得起我。但是不用了,我還是想留在樂雅這裏,謝了。”
林莫臣沒說話。
木寒夏原本還在自己開心,心想要不要再送點餅幹給他,忽然察覺他的狀態似乎有點不對。
他又用那冷冽而沉靜的目光看著她,整個人的氣場,似乎又漸漸冷下來。
“你說你更願意留在超市,做業務員?”他問。
木寒夏笑了,心想我馬上要調到管理部門去啦,嘴上卻嚴肅地答:“嗯,我最喜歡做業務員了。”
他又不說話了。但是木寒夏明顯也能感覺到,氣氛似乎變得有點僵了。她心想這人的脾氣還真夠拽的,他不是來表達感謝的嗎?她婉拒了他也沒什麼,他黑什麼臉啊。
但是她向來大人有大量,正想說點什麼緩和氣氛,卻見他從口袋裏掏出墨鏡戴上,看樣子是準備走了。
木寒夏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他戴著墨鏡,隻露出鼻梁和下巴,臉上沒有笑。明明那麼清峻的一個人,卻立刻有了幾分冷酷的味道。
然而木寒夏更沒想到的是,他又說了幾句話。
“三個月內,我會打垮這家店。在那之前,你都可以來投靠我。這就是我對欠你的人情的報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