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關押慕惜言的牢房裏出來,我在天牢門口踟躕了好久。我不知道,此時此刻去看嵐青川,究竟合不合適。
在原地站了好久,我擦幹了陪著慕惜言落的淚,放穩聲音,對獄卒吩咐,“帶我去見青王殿下。”
嵐青川是親王,即使落入了牢獄,待遇自然也要比常人好一些,見到他所處的牢房裏一片潔淨,見到他那張秀逸絕倫的麵龐上依舊一片靜謐,我這才稍覺安慰。
嵐青川見我來了,擱下手中的書卷,側臉對我展顏一笑。
他秀美的麵龐上,那抹笑容,依舊恍若神祇般絕美清好,他的樣子,根本不像是落入牢獄之人。我看在眼底,鈍在心中,好半晌,才壓下了眸底的澀意,一步步朝他身邊走了過去。
嵐青川的神色要比慕惜言淡漠得多,他秀美的嘴角一直噙著得體的淺笑,恍若自己依舊是在王府府邸中,而不是在天牢裏。
我忍了忍,沒告訴他慕雨瀟尋死不成,將腦子撞出了問題的事,可是忍了好久,我依舊沒忍住,最終還是問出了一句,“你……你為什麼要和慕遠一起造反?我自始至終都認為,皇位其實對你並沒有多大吸引力,不是麼?”
聽到我的問話,嵐青川濃睫一顫,朝我看了過來,他靜靜地看了我一會兒,忽地笑了一笑,“有些東西,即使明知道不屬於自己,也還是試一試的好。”
我搖頭,“我不懂。皇位並不是一定不屬於你的東西——比起嵐錦年來,你並不比他差,更何況,五大護國除了……除了我爹,並沒有哪一個就很是旗幟鮮明地偏向嵐錦年,你若是沒有和慕遠一起造反,皇位會落到誰的身上,還是說不好的事。”
嵐青川卻笑了,他澄澈清明的一雙眸子鎖著我的臉看了一會兒,而後笑意更深,他伸手替我理了一下鬢間滑落下來的碎發,輕聲地說,“母後對我的要求,我從不違逆,既然她那麼希望我做皇帝,我去爭便是。”
我更加不能理解,“我明白你孝順,可是,可是也不該盲從——”
話沒說完,卻被嵐青川笑著打斷,他噙著淺笑看著我的臉,“你被迫嫁到南嵐,不也正是出於不想違逆?”
他的這句話,讓我瞬時沉默了下去。
嵐青川輕笑一下,繼而垂了眼睫凝視著自己修長瑩潤的手指,“你說對了,對於皇位,我確實沒有多大興趣,隻能說是……是一個刺激自己活下去的動力而已。”
我失聲,“就是因為薛雲霓?”
嵐青川眼睫一掀,朝我看了過來,他微微怔了一下,轉瞬就又成了一副洞徹清明的神情,他的嘴角漸漸地盈出一抹淡淡的蒼白,繼而又一點一點地變成了淺淺的清笑,“因為誰都好,最重要的,是我自己無心此道。”
我險些就要脫口而出問出一句那你有心什麼,卻聽嵐青川淡漠地笑著,輕聲說了一句,“父皇一生戎馬倥傯,直到走向了九五之尊的位子,隻是,他就比我們活得更好麼?”似乎本就不是為了讓我回答的,嵐青川自顧自地搖了搖頭,他的聲音很輕,卻是不容置喙地堅定,“雲霓死之前,我也曾經鬥誌昂揚,南嵐青王與錦王之間,也曾有過波瀾詭譎的鉤心爭鬥,隻是,我最終還是倦了,一個皇位,沒必要染上那麼多的血腥。”
我盯著他的臉,低聲喃喃,“你……還是因為薛雲霓……”
嵐青川勾唇一笑,神色間卻已是過盡千帆的釋然,“她因我而死,我隻是不希望,有更多無辜的人,再因此喪命而已。”
我靜了一下,再問他,“是慕遠他威脅你起兵作亂,對不對?一切都是他主使,你不過是受他唆使受他威逼,若是不做就會遭到他的報複,是不是?”
嵐青川盯著我有些急切的神色看了幾眼,而後輕輕笑了,他鎖著我的眼,“你想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