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王把她迎娶回南嵐,去迎接他們的,正是我,轎簾掀開,入眼就是她纏在錦王身上嬌滴滴地喚著‘夫君’二字的情景,此情此景讓我怔了一怔,錦王對我寒暄著打招呼,而她,也毫不顧忌地朝我看了過來,再之後,她的眼裏,清清楚楚地寫滿了驚豔二字。——那是她第一次見我,卻不是,我和她的初次相遇。
“再之後,是惜言去鬧洞房,我忍了許久,沒忍住,就那麼貿貿然地衝了進去給她解了圍,錦王譏誚著對我說了幾句意味深長的話,我表麵鎮定,內心卻有些被人撞破了什麼的尷尬,看都沒看她一眼,拎著惜言直接離開了洞房。
“再然後,是我陪她回北舒,是我陪她在北舒經曆那一番悲喜,是她……在每日不停的吵鬧中,漸漸地對錦王,生出了情愫。我親眼見證著她是如何對北舒皇帝由眷戀至極到無奈放棄,我又親眼見證了她是如何對南嵐錦王從深惡痛絕到憎惡漸去……有的時候,我會暗暗嘲笑自己,她連對舒長夜的眷戀都淡了,對於我,還會有什麼記憶?
“母後不止一次提醒著我該對她下手——嵐錦年除去不易,但是要殺掉她那麼沒有心機對我更是沒有防備的人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可是,我找了一次又一次的借口給搪塞了過去,直到母後再也忍不住,要親自出手。
“母後借著給墨王選妃的由頭將她叫進了鳳儀宮,那是母後出手的一個預兆,等到後來錦王驟然重病,而她又被傳進了宮,我就知道事態不對。那一天,她從房頂上掉落下來,直直砸進了我的懷裏,我麵上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背後卻委婉地勸導過母後多次,可是母後不肯罷休,她定要要了她的命。
“母後的再次發難,是那場皇家龍舟賽。那場刺殺墨王的事件,其實是為她而設置。母後看到病弱的我出現在了龍舟賽的現場而且還不顧旁人矚目地拉著她下了龍舟,立刻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然而計劃已經定好,撲空便是浪費,才會有了墨王被襲一事。也正是那一天,我體內的離人淚發作,與墨王被襲幾乎是同時,她踟躕了片刻,最終決定留下來照顧我,沒有人知道……那個時候,我居然像是娶霓裳時那麼開心……
“霓裳和她長得一點兒都不像,性格更是差了十萬八千裏,就連我自己都委實詫異自己怎麼會患得患失得像是和霓裳在一起時,隻是有的時候,我甚至會幼稚地以為,也許她,是因為重病而死的霓裳轉世而來陪我的……
“我一直認為,我對她……不該是喜歡,應該……隻是難得比較欣賞一個人的活法,所以……所以希望她能夠一直好好活下去而已。直到……直到在地牢裏再一次被她錯認和強.吻,那些早就被我勉力壓下去的記憶瞬間呼之欲出,它們叫囂著提醒著我那些被我掩藏得甚好的記憶。我已經和錦王徹底對立,終有一日會血肉相見,有些東西,不妨試著……去握一握了。”
嵐青川終於講完了,他一臉倦色,本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更加虛弱了,濃密的眼睫輕輕顫了顫,而後便緩緩地闔了起來。
嵐青川講得累,我同樣聽得並不輕鬆,他每講一段話,我縮在袖子底下的手就會遏製不住地顫上一顫,等到他徹底講述完畢,我已然汗濕重衣。
好半晌,我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近乎難堪地開口,卻依舊是字字艱難,“我、我……”
話沒說完,嵐青川闔著眼,伸手準確無誤地在我臂上一抓,而後微一使力,就將我帶進了他的懷裏。
我近乎本能地掙紮了起來,嵐青川眼睫根本沒有掀開,他拽住我的手腕,將我摁在了他的胸前,然後緊緊地伏在我的肩上,攬住我背,在我耳邊低低呢喃,“累……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我渾身僵硬著被他抱在懷裏,好半晌,才終於擠出了一抹勉強的笑容,訕訕地道,“嵐、嵐青川,你、你錯了……你、你不是喜歡我,不過是覺得、覺得我比較好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