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到10月,朔風就開始呼呼的刮。前幾年翻修長城,從山海關出發到嘉峪關蜿蜒曲折跌宕起伏幾百裏,山嶺上突兀的立著這一條龍飛鳳舞的牆,站在高處乍一看,倒像是在山川上用赤黃色的墨勾勒出的長線。大風越過長城,向南方席卷而去,摧枯拉朽,所經之處盡是白茫茫一片。冰封大地,霜冷長河。這個古老的民族這時候蜷在炕上靜靜的取暖。
寒冬臘月,雪片如扯絮般的鋪天蓋地的飛著,黃河兩岸盡是枯枝敗葉。這時候在河南開封府外,一隊人馬正押著輛囚車在雪地上慢慢地走著。一輛囚車中站著一對少年男女,男子劍眉星目,方臉薄唇;女子一副雪白的圓臉蛋,眸子裏卻無一點精神,好似大病一般。押囚車的一行人做官府打扮,為首的軍官20出頭,頭上戴著一頂獵鷹冠,背負銀槍,騎著一匹健碩的大宛馬昂首走在隊伍最前邊。後邊一行人都是身著金黃色飛魚曳撒式官服,胸口清一色繡著“流雲”“海浪”圖案;腰間橫跨一柄細長單刀。一群人策馬而行,踩著這一片碎瓊亂玉,沿著官道勻速行走。
冬季白天短,天色很快就陰沉下來。為首那軍官舉目遠眺,雙眉微蹙。看了看天色喊道“還有多遠到開封?”
隊伍中一個官兵大聲回道“大人,還有五十裏”
軍官聽到後微微點了一下頭,就安靜的坐在馬背上繼續前行。一行人就此無話。
這時囚車中傳來一陣咳嗽聲,那女子捂著嘴不住的咳嗽,臉頰通紅,每咳一次身體也跟著顫抖。囚車中男子聽到聲音搶身上前,盤腿坐到女子身邊,右手抱著她肩膀,左手放在女子背心。不一會兒隻見男子頭頂浮起一絲白霧,又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左手處也浮起白霧。男子坐在身邊後半刻中的功夫,女子咳嗽聲就開始慢慢變小,霧氣越大,咳嗽聲越小。等到男子全身大汗淋淋,張口喘氣粗氣的時候,女子已經倒在男子懷裏睡著了。男子小心翼翼的握起女子的手,看著女子手心鮮紅的一片,眼眶瞬間變得濕潤。
軍官靜靜的看著這一切,視若無睹。
官道在前邊左拐,一行人沿著大路轉過去,發現就在這轉角處不遠,有一處野店,店外插著竹竿,杏黃旗在雪中格外醒目,寫著“杏花村”三個大字。眾官兵大喜,心道今晚可以在此打尖。眾人不約而同的望向年輕軍官。軍官自然知道眾人所想,眼看暮色漸深,就遂眾人之意,說道“今晚在這兒住一晚,明天辰時趕路”官兵大喜,紛紛策馬向野店去。
卻說著野店裏,正坐著幾桌人,都是避雪在此。一個桌子旁坐著三個彪形大漢,似是江湖人,最為引人矚目。另一個角落處的桌子旁坐著一老一少,兩人都著白布單衣。老者髯須飄飄,一雙星目,兩片彎眉,神態頗為冷峻;另一個少年樣子頗為清秀,唇紅齒白,一雙柳葉眉淺淺的畫在眼眸上。屋子正中間坐著一個說書的青年男子,大概三十來歲,一身灰衣,手裏一把折扇,桌上擺著一碗酒、一碟花生米。隻見這人扇子一合,講道“且說這趙雲縱馬正走,背後忽有二將大叫:“趙雲休走!”前麵又有二將,使兩般軍器,截住去路:後麵趕的是馬延,前麵阻的是焦觸、張南,都是袁紹手下降將。趙雲力戰四將,曹軍一擁而至。趙雲拔出青釭劍亂砍,手起處,衣甲平過,血如湧泉。殺退眾軍將,直透重圍”話音剛落隻聽得滿屋響起一陣讚聲“好!”說書人看著眾人神情,一捋胡子,搖頭晃腦就要接著講,隻聽得忽然在背後刮起一陣“呼呼”的冷風,接著就是雪花伴著風吹進來,落到碗中烈酒裏。
眾人朝門口望去,隻見一行十人左右,均是金衣鸞帶,押著兩個犯人走進來。屋內瞬間鴉雀無聲。野店老板急忙趕出來滿臉堆笑說道“官爺這是住店還是”不等他說完,一個官兵就喝道“把上房全都騰出來給我們!”
老板忙說“是是,官爺稍等,小人這就去收拾”
那官兵接著喝道“備足酒菜送到房裏”
老板又是一疊聲的答應,吩咐店小二把眾官兵引到房中。
等官兵上樓,隻聽得旁邊一桌上有人小聲說了一聲“是錦衣衛”
當下就有一桌江湖打扮的漢子付賬離開,眾人看著兩個囚犯,又想到錦衣衛就坐在樓上,聽書的心思頓時沒了。倒有幾個愛打聽閑事的人尋思起囚犯的身份來。說書人見眾人失了興致,頗為懊惱,也無可奈何。隻得坐著悻悻的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