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秋徙(1 / 2)

暮雲四合,落日如金,大地枯黃,遠處山脈起起伏伏,宛如仙女腰間的緞帶。空草地上,一株老枯樹,三間小石屋,樹上曬著一張狼皮,吊著一條腿子肉,樹下,一砌石灶,一個裸著上半身,用狼皮裹羞的小男孩撥著柴火,用石斧剁肉,熬一鍋香噴噴的肉湯。

淩烈的大自然,淩烈的冬日北風,是無情的,無情的帶走生機,帶來困苦。高大的獵人,常年赤裸的皮膚,被陽光曝曬成古銅色,強壯的身體被石礫磨得粗糙結實。落日的金輝,披在獵人身上,反射桐油色的光澤,獵人肩上擔著手臂粗的黑血色長矛,走向枯樹下的家。看到做飯的小男孩,不由的笑了。

男孩是獵人打獵,從深山裏撿來的,當時,巴掌大的娃在草叢裏哇哇叫,冷餓的直哭。獵人孤居,無妻無子,也就收留了小男孩,取名海,希望他能像海一樣包容萬物,有容乃大。平日裏,擠羊奶喂養,冬日裏,積雪及膝,冰風刺骨,石屋不抵天海,海被凍得奄奄一息,再加上,個把月裏找不到一頭獵物,獵人嚼爛硬羊肉,喂進海嘴裏,海吊著半口氣,隨時都會離去。一狠心,獵人潛伏進狼之森,闖進偏僻處的狼窩裏,母狼的叫聲,引來大批狼群,獵人提著一條幼狼,九死一生,渾身是血的回來了,狼血喂進孩子嘴裏,死死吊住海的最後一口氣。當時,海隻七八個月大,獵人這一來一去耗了一天一夜,海差點被就老天爺收走。

天可憐見,坎坎坷坷,海長大成人,這些年獵人的付出,他是記在心裏。獵人直接告訴了海的身世,也沒讓海叫爸,十一二年海就是大叔大叔的叫著。對於自己的身世,海沒過分的覺得悲傷難過,有時,海甚至感到比較慶幸他遇到了大叔,不是父親的父親。

“大叔,你回來了!”海接過大叔手裏的長矛,掛到屋內牆上,“你先歇著吧,等一會飯就好了。”

“嗯,今天,有沒有套到什麼獵物?”八歲之後,大叔就著手教海打獵了。在海的心目中,大叔是不一般的,教自己的東西是有大學問在的,這四年來,大叔就教海一件事,趴在枯樹上,執著繩套子,釣獵物。海這一趴,趴了四年,是一無所獲,大叔也不凶他,也沒有其他的說教。海不得這麼想。

喝了幾碗肉湯,嚼了一肚子狼肉。大叔躺進了枯葉堆。大叔人愛發呆,自己悶想,有時,突然冒出來兩句沒頭沒腦的話。大叔人是悶了點,好在海也習慣了。海收拾好鍋碗,坐在桌子邊上,砍削捕獵的木樁。

“海”,大叔突然叫道,“你有沒有想過出去?”大叔問。海稍感突兀,心下想大叔這是悶想到哪兒去了。嘴頭上還是答道:“我還小,過兩年再出去也不晚。”“再說出去也沒什麼好?”海似在問大叔,又像在安撫自己。“是沒什麼好,就是多一些人,多一些事!你還是出去吧!呆不下去再回來。”“大叔,你讓我走啊!”海覺出大叔心意已定,心下不舍,突然很想哭。“記著我教你的繩套子,陷阱之王,大叔這些年就這一個領悟。”“也夠你在外稱王的了。”大叔似又陷入自語。見大叔不理自己,也就不在問什麼了。心下想著出山的事。

適時,屋外,狂風大作,山脈上積年不化的冰,在風中旋轉切割,在漆黑的夜中,仿佛精靈飛舞。天上,月亮畏懼的躲在濃雲後,黑紅的雲翻滾沸騰,仿佛有一條怒龍在其中興風作浪。大叔起身拴上了門。

在大荒地的南頭,傍河生出一片高大的森林——狼之森林,此時森林裏群狼齊嘯,直達雲霄,悲愴哀憤。海靠在櫃子邊上,借著羊油燈,砍削木樁,桌子另一頭大叔專注看著門外,枯樹在風中搖曳,咯吱咯吱作響。

“大叔,今年秋徙貌似和往年不一同?更凶烈了些。”海揣揣不安,側耳傾聽屋外的風聲。“狼王死了。黃草地上留一灘血,我順著血跡走到狼之森外,森林深處,群狼騷動,所有的狼都從狼窩裏出來,身上都帶著傷,鮮血淋淋,應該是自殘成傷,一支全部由壯年殘狼組成的隊伍舉著狼王,在群狼矚目下,由一個幼狼的帶領,走向森林邊緣的斷崖……?”

“群狼送葬,好壯觀。”海接口道。

“是啊,每一頭死去的狼王都會被拋入月亮河,祈求來世,能變成月狼人,繼而複仇血誓。”

狼之森深處,一條橫亙的高地上,銀白眼瞳的狼少,一動不動,黑發裏的銀毛,閃閃發光,胸口的月亮紋好似月光流動,強大的天賦異稟的狼。在它麵前跪著三頭受傷的即將突破“地級的獸”的高大黑狼。

“把一切的一切,原模原樣,統統告訴我!”狼少聲音猙獰嘶啞,“我的父親是怎麼死的?它可是“地級的獸”。”

“虎族!被我們驅逐出狼之森的虎族又回來了。和豺族聯手埋伏我們。狼少,這一次我族難保!”左首的狼低頭說道。砰,說話的狼被一腳踢下高地,重力加上受傷,在地上抓騰了半響,硬是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