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峰聽見傳來的聲音,心頭大喜,轉過身來,隻見傳功長老、執法長老,彭、梁、簡、魯四長老,大仁、大勇、大禮、大信各舵的舵主,率同大批幫眾,一時齊到。各人都有無數言語要說,但在幫主跟前,誰也不敢任意開口。
喬峰道:“大夥兒坐下,我有話說。”
眾人齊聲應道:“是!”有的向東,有的向西,各按職分輩份,或前或後,或左或右的坐好。群丐似乎亂七八糟的四散而坐,其實何人在前,何人在後,各有序別。
喬峰見眾人都守規矩,心下先自寬了三分,微微一笑,說道:“咱們丐幫多承江湖上朋友瞧得起,百餘年來號稱為武林中第一大幫。既然人多勢眾,大夥兒想法不能齊一,那也是難免之事。隻須分說明白,好好商量,大夥兒仍是相親相愛的好兄弟,大家也不必將一時的意氣紛爭,瞧得太過重了。”他說這幾句話時神色極是慈和。他心中早已細加盤算,決意寧靜處事,要將一場大禍消弭於無形,說什麼也不能引起丐幫兄弟的自相殘殺。
眾人聽他這麼說,果然劍拔弩張之勢稍見鬆弛。
坐在喬峰右首的一個麵色蠟黃的老丐站起身來,說道:“請問宋奚陳吳四位長老,你們命人將我們關在太湖中的小船之上,那是什麼意思?”這人是丐幫中的執法長老,名叫白世鏡,向來鐵麵無私,幫中大小人等,縱然並不違犯幫規刑條,見到他也是懼怕三分。
四長老中宋長老年紀最大,隱然是四長老的首腦。人臉上泛出紅色,咳嗽一聲,說道:“這個······這個······嗯······咱們是多年來同患難、共生死的好兄弟,自然並無惡意······白······白執法瞧在我老哥哥的臉上,那也不必介意。”
眾人一聽,都覺他未免也太糊塗了,幫會中犯上作亂,那是何等的大事,豈能說一句“瞧在我老哥哥的臉上”,就此輕輕一筆帶過?
果然,這宋長老話剛一出口,一名看起來比他小不了多少的長老用手中的竹棒拄地,忿忿道:“荒謬!簡直是荒謬!姓魯的從洪老幫主做幫主時就在丐幫中做無袋弟子,到了汪幫主時升任八袋舵主,到喬幫主時做到了九袋長老,還從未見過如此事情!你們幾位行這反叛之事,還想輕輕帶過不成?”這魯姓長老名叫魯有腳,是丐幫汙衣一派最為德高望重的長老,也是丐幫中的三朝元老,說話分量頗重。
執法長老白世鏡朝魯有腳點頭道:“魯長老放心,幫有幫規,咱自然不會叫這犯上作亂之徒逍遙了。”又對宋長老道:“宋長老說並無惡意,實情卻非如此。我和傳功長老他們,一起被囚在三艘船上,泊在太湖之中,船上堆滿柴草硝磺,說道我們若想逃走,立時便引火燒船。宋長老,難道這並無惡意麼?”
宋長老臉紅道:“這個······這個嘛,確是做得太過份了些。大家都是一家人,向來親如兄弟骨肉,怎麼可以如此蠻來?以後見麵,這······這不是挺難為情麼?”他最後幾句話,已是對著陳長老說的。
白世鏡厲聲道:“四位長老,你等假傳幫主號令,騙我們上船,又將一眾長老舵主囚禁,違反幫規,其心可誅!執法弟子何在?”數位執法弟子躍起身來,白世鏡又道:“將四位長老綁了!”
四位長老站起身來,吳長風朗聲笑道:“喬幫主,我們大夥兒商量了,要廢去你的幫主之位。這件大事,宋奚陳吳四長老都是參與的。我們怕傳功、執法兩位長老不允,是以設法將他們囚禁起來。這是為了本幫的大業著想,不得不冒險而為。今日勢頭不利,被你占了上風我們由你處置便是。吳長風在丐幫三十年,誰都知道我不是貪生怕死的小人。”說著當的一聲,將鬼頭刀遠遠擲了開去,雙臂抱在胸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氣。
白世鏡道:“宋奚陳吳四長老背叛幫主,違犯幫規第一條。執法弟子,將四長老綁上了。”
他手下執法的弟子取過牛筋,先去給吳長風上綁。吳長風含笑而立,毫不反抗。跟著宋奚二長老也拋下兵刃,反手就縛。
陳長老臉色極是難看,喃喃道:“懦夫,懦夫!群起一戰,未必便輸,可是誰都怕了喬峰。”他這話確是不錯,當全冠清被製服之初,參與密謀之人如果立時發難,喬峰難免寡不敵眾。即是傳功、執法二長老,彭、梁、簡、魯四長老,大仁、大義、大信、大勇、大禮五舵主一齊回歸,仍是叛眾人數居多。然而喬峰在眾人前麵這麼一站,凜然生威,竟是誰也不敢搶出動手,以致良機坐失,一個個的束手就縛。待得宋奚吳三長老都被綁縛之後,陳長老便欲決心一戰,也已孤掌難鳴了。他一聲歎息,拋下手中麻袋,讓兩名執法弟子在手腕上和腳踝上都綁上了牛筋。
風波惡與包不同一行人無意間碰到了丐幫這場內亂,都覺得自己是局外人,窺人隱私,極是不該,但若此時離開,又不免引起丐幫中人的疑忌,隻有坐得遠遠地,裝得漠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