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開始的地方,在這裏結束吧(1 / 3)

巷尾一顆老魁樹下,徐明遠看著身前斜抱著古琴的女子,沉默了好一會,開口道:“襄王府覆滅了,襄王雖未死,但我必然追殺他致死。蘇姑娘今後,可有何打算?”

一身紫衣的蘇依夢眼眶有些紅,盈盈一拜,輕聲道:“公子為小女子報家仇,小女子無以為報,若是公子不棄,今後願侍奉公子左右。”

徐明遠伸手扶起蘇依夢,看著她搖了搖頭道:“蘇姑娘不必如此,襄王自有取死之道,今日雖為你蘇家一門報了血仇,卻也不僅僅是因此。天下之大,若姑娘有想去之處,想為之事,大可為之,不必將後半生再係於報恩之上。”

“天下之大,卻無我容身之處,天下事之多,卻無我可做之事。公子若是嫌棄依夢出身卑賤,依夢亦不敢求伴公子左右,還望公子珍重。”蘇依夢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眼中盡是迷惘和悲傷,抱琴,緩緩轉身,便要離去。

徐明遠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柔聲道:“既然當初我救了你,那再給你一個容身之處又何難。”

橫腰將她抱起,腳下輕點已是落在了馬背之上,策馬向著永興坊而去。

馬在那處精致的小院外停了下,徐明遠看著站在門前的眾人,和毫不掩飾的殺氣,眼睛微微一縮,握著韁繩的手不禁用力了幾分。

齊浩波雙手環抱胸前,一臉賤笑,完全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齊月茹瞪著眼睛看著徐明遠和被他環抱在馬背上的蘇依夢,有些吃驚。

而小夏則是一副佩服不已的表情,不過目光落在身旁麵色有些冰冷,嘴角還掛著冷笑的曾清怡身上是,又是露出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模樣。

是的,徐明遠有些害怕的根源,來自於此時正站在門口的曾清怡,還有那把在劍鞘中微微顫抖的紅雪。

“曾姑娘,你好。”蘇依夢先下了馬背,看著曾清怡輕聲說道。

“蘇姑娘,你好。”曾清怡微微點頭說道,神情雖然不算熱情,倒也還算自然。不過當她看向徐明遠之時,麵色卻是一下子冷了許多,撇嘴道:“剛回長安,倒是很忙嘛。”

徐明遠從馬背上跳了下來,感覺頭皮有些發麻了,吧韁繩丟給了一旁幸災樂禍的齊浩波,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剛回來,是有些忙。”

說著又是看向了一旁的小夏,笑著說道:“小夏,晚飯燒好了嗎?我可是餓壞了,路上不進酒樓,可就是專程為了來吃你做的飯菜呢。”

“飯菜是做好了,徐大哥,你還是先想著怎麼進門吧。”齊月茹笑著說道,走上前牽起蘇依夢的手笑著說道:“這位姐姐我們先進去吧,你這古琴好漂亮啊,手也好漂亮,可以彈一首曲子給我聽嗎?”

蘇依夢回頭衝著徐明遠微微點了點頭,又是看著曾清怡說道:“曾姑娘,公子救了我的命,又為我報了家仇,今後我便是公子的奴婢了。”

“是嗎?”曾清怡有些意味深長地看著徐明遠問道。

“蘇姑娘你先進去歇息吧,今天肯定累了。”徐明遠沒想到蘇依夢這麼急著就宣布自己的所有權了,連忙說道,衝著齊月茹使了個眼色。

齊月茹心領神會,便是領著蘇依夢向著院子裏走去。

齊浩波把馬牽到隔壁的院子裏,進院子的時候衝著徐明遠隱晦地豎了一個大拇指。

“曾府那邊沒事吧?曾北辰那小子沒惹禍吧?你爹被你關起來沒氣壞吧?”沒等曾清怡說話,徐明遠已是語速極快地問了三個問題。

“他們都沒事,你還是說說剛剛那是什麼事吧?”曾清怡白了徐明遠一眼,並沒有在徐明遠提出的問題上耗太久。

“明天我又要走了,去西北殺個人。”徐明遠沒有回答曾清怡的問題,而是換了個話題。

曾清怡聽此,好看的眉毛一挑,沉默了一會,看著徐明遠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長安得有個人守著。”徐明遠搖了搖頭。

“為什麼要我守著?你不是徐先生,我也不是謝夫人,難道現在,還要和二十五年前那樣嗎?”曾清怡看著徐明遠,卻是絲毫不退。

“你知道的,我其實是個好人,如果能為天下蒼生做點什麼,隻要不要命,我都很願意做的。”徐明遠看著曾清怡,微笑著說道。

“那些死在你手裏的人可不這麼覺得,你所謂的天下蒼生也隻是大宛百姓而已。”曾清怡毫不留情地揭短。

徐明遠毫不在意搖了搖頭,笑道:“你知道的,我有時候也挺自私的。”

“如果你死了,那我讓那座皇宮給你陪葬。”曾清怡看著徐明遠,沉默了許久,伸手指著那座在夕陽下熠熠生輝的皇宮說道。

“這話好像有點不講道理啊。”徐明遠麵色有些古怪地說道。

“你知道的,我經常會不講理的。”曾清怡平靜地說道,轉身進了院子。

“這倒是真的。”徐明遠頗為讚同的點了點頭,不過那話並沒有說出口。

這頓飯吃的還算和諧,畢竟蘇依夢不是師月欣,沒有旗鼓相當的實力,曾清怡也不至於動不動就讓紅雪亂動。

吃完飯後,徐明遠讓齊月茹和小夏安排一下,讓蘇依夢住下,而曾清怡則是先回了曾府。

徐明遠和齊浩波拉了兩條躺椅在院子裏,抬頭看著漫天繁星的星空,沉默著。

許久之後,徐明遠側頭看著齊浩波說道:“你怎麼沒死啊,白讓我難過了幾天啊。”

“有沒有掉眼淚?”齊浩波看著徐明遠,抖了抖眉毛問道。

這一晚,兩個人聊了許多話,從蜀州到長安,從忘憂築到米倉山,從書院先生到金城劍派的掌門千金。

“明天應該有個人會從江南到長安,你把二皇子和北邊的資料都給他,二皇子就交給他了。”徐明遠站起身來,看著皇宮的方向,輕吐了一口氣。

“天下第一?”齊浩波也站起身來,似笑非笑道。

“李太白現在在天上,那他確實是天下第一了。”徐明遠抬頭看著天空,笑著說道。

“今晚你住這吧,今晚還要去殺些人,你哪來的那道聖旨可真不錯。”齊浩波笑著拍了拍徐明遠的肩膀說道。

往門口走了兩步,又是回頭看著徐明遠說道:“徐先生真是你爹?”

徐明遠點了點頭。

“那你小子可得叫我叔,哈哈,當年我叫夫人可是叫姐的。”齊浩波哈哈大笑道,然後轉眼就消失在門口之外了。

回到房間裏,徐明遠把兩塊幾乎一樣的玉牌拿了出來,放在桌上,過了許久,看著那玉牌說道:“遊戲還是大局,既然你布下了,總歸要幫你繼續下去。”

第二日清早,早起洗了個冷水澡的徐明遠穿了一身齊浩波趕早送來的黑色輕甲,蘇依夢幫他把頭發束起,用一根黑布紮緊,顯得十分精神,頗有幾分將軍的威勢。

馬也是齊浩波送來的,西域弄來的汗血寶馬,體型有些纖細,不是宮裏圈養的,是雲台司專門為黑雲騎養馬的那幫馬夫馴的。

汗血寶馬雖是名貴馬匹,有著千裏馬的美譽,不過汗血馬負重能力太差,不適合身披重甲的黑雲騎,所以黑雲騎那邊隻養了兩三匹,而且平日裏並沒有人使用。

徐明遠翻身上馬,剛好合身的輕甲並不臃腫,倒是顯得格外神氣。

“走了。”徐明遠衝著站在門口的蘇依夢和齊月茹、齊浩波他們笑著說了一聲,一夾馬腹,策馬而去。

徐明遠騎馬從西城金光門出,一千黑雲騎,分立城門外官道兩側,皆身著黑色勁裝,一人三馬,有兩匹輔馬,其中一匹用來背負數十斤重的重甲。

“徐明遠,活著回來,不然我說到做到。”城頭上出現了一道倩影,俏聲叫道。

徐明遠抬頭看去,笑道:“我的命,不值得國葬啊。”

“我說值得就值得。”曾清怡不容置疑地說道。

“那我回來娶你可好?”徐明遠看著曾清怡說道,臉上的笑容斂去,神色難得的認真。

曾清怡英氣的臉龐上閃過一抹羞紅,猶豫了一下,輕咳了一聲道:“你回來再說。”

徐明遠哈哈一笑,目光在一個個神色肅然,目光卻一片火熱的黑雲騎身上掃過,朗聲道:“黑雲騎,出發!”

一騎奔出,千騎三千馬隨後而出,如一道黑色洪流,沿著官道湧去,地麵微微顫動,聲勢驚人。

黑色洪流消失在官道上,一人背著一把重劍,自朱雀門入長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