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初秋,山下草葉已漸顯頹色,山上卻仍鬱鬱蔥蔥,山叫梅山,卻無一株梅樹。半山腰上的林間小道,青石台階也被晨露打濕,一位中年美婦牽著個粉嘟嘟的少女緩緩而行。
小女童明眸皓齒,稚嫩臉龐略帶些嬰兒肥,疏著兩隻朝天髻,煞是可愛。
"師祖奶奶,這次可教那臭道士好看,前番向他討要八寶燈,不給也就算了,竟施法壞了我一支折眉劍,真是可惡之極,若不是他比我多修行幾年,以大欺小,我說什麼也不會墮了師祖奶奶的聲威。"小女童聲色俱厲,仿佛受了天大的怨氣,連蹦帶跳地向中年美婦傾吐著她所受的委屈。
中年美婦隻是微微一笑,搖頭嗔道:"你當這是什麼地方,這是梅山!若是教你一個小女娃娃在這兒撒了野,傳出去還不讓天下修士笑掉大牙。"
小女童卻不屑地撇撇嘴,"梅山又怎樣?還不是矮了我聖女峰一輩兒,那牛鼻子老道雖是凶惡,還不是客客氣氣送我下山?依小鈴鐺看,什麼天下第一,總不是師祖奶奶的對手。"
中年美婦卻隻能歎氣道,"梅山花開好,世間一片春,不是鬧著玩兒的,你那師叔自四十歲學藝有成,天下間多少能人異士,都拜服其鋒芒之下,你師祖奶奶雖說自負甚高,卻也知道八成是不如他的,明止師兄的親傳,又豈是你能度量的?"
小鈴鐺鼻間發出一聲輕哼,卻也不再說什麼了。
雷青神色恭敬地帶著小開跪在一間小草廬之外,小開到底是孩童心性,雖說臉龐貼地不敢抬頭,但他還使是用眼角餘光不斷窺探著周圍的一切。用來修蓋草廬的枯草本已是金黃顏色,毫無生機,但卻始終長出新的嫩芽,瑩瑩綠意灑在一片金黃之中,好看之極;草廬內銅磬之鳴響透三聲,方才聽到有人說話,那聲音莊嚴又帶慈祥,如清泉嗡沸,透亮開明,隻讓小開如墜雲霧,好似醉了一般。
"遊曆天下,怎還帶來個不知禮數的異族小兒?"
雷青聽得師父語氣之中略帶笑意,顯然並不是怪罪與他,也放下心來朗聲道:"師父容稟,這孩子本是大涼山青蠻族人,卻遭滅族之災,弟子看他孤苦可憐,卻又生的心性堅韌,純樸自然,正合了弟子的脾氣胃口,便自作主張收了他做弟子"。說完倒頭一拜,又朝小開喝道:"快快參拜師祖"!
小開曆經師父幾月教導,已經粗通禮儀,也連忙磕頭置禮。
草廬內半晌無聲,銅磬又鳴三聲,方才聽得傳出一聲歎息,"為人師者,便已算半個父母,為師自幼將你師兄弟四人撫養長大,怎不知你最是急功好義,耿直純良,他與你相遇,自是他的善緣,也必是你的因果。也罷,天數如何,我等不可揣測,你終於衣缽得傳,為師在此也要恭賀你的。"
雷青聽得師父言語,又叩首道:"謹遵師父之言"。小開看見師父叩頭,也連忙再次拜倒。
草廬內又有聲傳道:"山下有客遠來,你去迎一迎。我這徒孫還未曾見過我一麵,叫他進廬來吧"。
雷青聽得師言,轉身欲走,小開見狀連忙也要起身,雷青微微一笑,輕輕地摸了摸小開的腦袋,"去吧,進屋去見見你的師祖,為師一會兒功夫就回來了。"
小開茫然不知所措,眼看師父化做青光遠去,呆呆而立,忽然覺得一陣吸力自草廬方向傳來,身子便飄飛而起,失去了控製。
小鈴鐺手中擎著一支閃亮亮的寶劍,上竄下跳地對著山林間的樹木花草劈劈砍砍,一路走來竟已是滿目瘡痍,中年美婦見勸她不住,也隻能任由她胡鬧。
忽然從山林中飛出一團金光,直挺挺地朝小鈴鐺飛過來,速度奇快,瞬間已到麵門。小鈴鐺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嚇了一跳,連忙將寶劍一橫,不料金光隻與寶劍輕觸便彈飛而回,隻是那柄亮晶晶的劍卻已碎落一地。
中年美婦始終冷眼旁觀,她清楚來人並無敵意,否則小鈴鐺絕對不會這麼輕鬆就躲過攻擊,隻是這樣赤裸裸的直接出手,竟連言語交談也沒有一句,令她心中泛起些許怒氣。
"這是哪位梅山高足?一句話不說就欺負個尚未成年的小女娃娃,是沒有把我這個老婆子放在眼裏嗎?"
中年美婦臉色十分難看,神情冷冽。
雷青緩步而來,麵色如常,對著中年美婦先是一拜,方才說到道:"不知師叔祖大駕光臨,未曾下山迎接,還望海涵。隻是這位小師妹傷了太多山上花木,弟子實在於心不忍,才出手阻止,弄壞了師妹的寶劍,是弟子學藝不精,下手失了分寸,就在這裏向小師妹道歉了。"說完又向著小鈴鐺作了個揖。
小鈴鐺被打碎了手裏劍,眼中已經閃出一片霧氣,突然又臉色潮紅,怒發衝冠地大叫道:"可惡的八字胡!臭道士弄壞我的折眉劍,現在你又打壞我的定光劍,你們梅山的人都是大壞蛋,我要叫師祖奶奶把你們全殺光!嗚嗚…,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