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入江湖(2 / 3)

我把無名從身後解了下來,仔細地撫mo著它的刃。它在月光下發出了一陣陣寒光。我自己也快到小屋了。我看了一下小屋,小屋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它隻是在夜色的掩映下靜靜地佇立在房後的小山腳下。房子兩邊有兩棵柳樹。不過現在已是冬季,它們也早就落光了葉,即使是在深夜,也能看到柳樹上光禿禿的枝丫。

我把無名持在手中,向小屋靠近。我無端地在心中升起了一種警惕。小屋的範圍已全部在我的視野裏,我漸漸地走近了它。酒精在我的頭腦中已逐漸揮發,頭已不像剛才那麼沉了。我悄無聲息地挪動著腳步,一步一步地接近了小屋的門。

快到小屋了,我站在了門外。這時我的頭腦裏閃現出了師父曾經經常說的一句話:“行走江湖,不管是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都一定要小心。因為危險無處不在,而你卻隻有一次生命。而一次危險,就足以毀滅一次生命!”因此我小心地伸出了手,將無名觸到了門上,然後用手往裏推了推。門沒什麼動靜,我就將頭俯在了門縫上,用眼睛向裏張望。

這時,我的身後卻突然飄出了一陣風。根據我一向練武的感覺,我馬上判斷,這是一股勁道很大、而且來意不善的風,並且還是針對我身體某一部位的風。所以,在身體都還沒轉過來的情況下,我就立刻將無名用力向後揮去。接著,就聽到了“當”的一聲碰撞,然後就是一種兵器落地的聲音。

我馬上掉轉了頭。一個人影卻向我撲了過來。我緊握著無名,心中想也沒想,一招我也練了近十年的“五嶽刀法”就使了出去。

我使的無名是劍。但我練的卻是刀法。

倏然間,劍就朝著向我撲來的人影揮去。

人影卻在還離著我的劍還有幾公分距離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

但我的劍卻已無法再停了下來。

轉瞬間,我的劍就要直直地刺在了黑影的身上。

師父還曾說:“對襲擊你的人,絕對不能手下留情!”

所以,我的內心裏,並沒有打算要將劍停下來。

而那黑影,卻還是直直地在我的劍前站著。

幾秒鍾的空隙,我的手腕上就有了劍刺入某種肉體的感覺。看眼前的影子,我知道,我的劍已無可爭議地刺進了一個人的身體。刺入的部位很軟,幾乎不需要使什麼力,就可以再往前送入更深。但那人影卻始終一動不動,隻是我的劍,已然刺入了他的身體。

“絕對不能手下留情!”我又一用力,接著我就聽到了一聲熟悉的聲音:“小子,不錯!這十多年來師父沒白教你!”

師父?是師父?我手一軟,劍“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那人影俯下身,將劍拾了起來,又放在了我的手裏。借著微弱的月光,我看清了,真的是師父。

我雙膝一下子就跪了下去。我剛才把自己最尊重的師父給刺傷了。內心的負疾感讓我不知所措。師父卻一把將我拉了起來,又從我兜裏掏出了鑰匙,徑直開了房門,將我拖進了小屋。

進門後,師父坐在了床上。我卻呆呆地站在了一旁。師父開始沒有說話,隻是看著我微微一笑。我卻不敢出聲,偷眼看他的身上,肩部的衣服明顯有一被劍刺穿的地方。奇怪的是卻沒有血流出來。我有點詫異,但馬上想到的還是自己對師父的冒犯,我又立馬想跪下去。

但我的膝蓋還沒開始彎,師父就已擺了擺手。他指了一下旁邊的凳子,我也就在凳子上坐了下去。這時,我聽到師父說話了。他說:“阿恨,你跟著我已經十多年了。十年來,我把我會的已基本上全教給了你。別的不敢說,但我會的武功,卻全都沒有對你有什麼保留。”說完,他看了我一下。我沒有作聲,負疾感讓我還是說不了話。

師父繼續說下去:“你也是一個聰明的人。這些年,你將我教給你的五嶽刀法也練得相當不錯了。所以,我也不打算讓你在我的身邊呆一輩子。因此,這次我出去後,你如果有什麼想法,想到什麼地方去,你就盡管去幹。你不要怕,你幹什麼,師父都是支持你的。”

這時我的頭腦總算開始清醒了。我終於囁囁地說出了一句話:“師父,剛才,刀刺著你……”

師父卻對著我笑了一下,說:“沒什麼,你看。”說著,就拉開了衣服。我看到一塊肉質的東西馬上就掉了下來。看我目瞪口呆的樣子,師父又說:“為了試探你的反映以及你處理突發事件的能力,我故意在肩部藏了一塊豬肉,而且故意將我的兵器掉在地上,看你小子敢不敢下手。”

“原來是這樣。嚇死徒兒我了!”我擦了擦臉上的汗。

“明天我就又要出去了。你也可以選個地方出去看看。”師父說,然後就給我遞過來了一遝錢樣的東西,“這是給你闖江湖的基本活動經費。自己看著花。”我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也不知道內心是欣喜還是不安。

前一段時間,我就聽師父說是時候要放我出去看一看世麵了。當時我還認為他是說笑而已。現在看來,不僅是真的,而且師父還給我已作好了安排。說真的,長這麼大,除了小時候在外麵流浪外,自從跟了師父,我就基本上與外麵世界斷絕了聯係。一天到晚知道的,除了練武還是練武。因此,對於外麵的世界,我已是很向往的。甚至早就有了到外麵世界闖一闖的想法,隻是一直不敢給師父說。怕他老人家誤會我養了我這麼久,翅膀一硬就想飛了。現在師父卻真的給了我這種自由,我卻不知怎麼說才好。

那晚,師父給我交待了一些闖江湖的基本常識,就回去了。我卻一直睜著眼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我到師父家裏。師母說師父已經走了。師父走時,還跟我留下了話,叫我一定要放心地去闖,最好等他回來時,我已闖出了一些名堂。然後師母便問我,有什麼打算。我卻一時也說不上來,隻是對師母說:“到外麵再說吧。”師母便幫我準備了一些東西。在師父走後的第三天,我便也踏上了離開我已呆了十多年的地方的路。

一踏上離家的路,我心裏還真是不習慣。我內心裏沒有一個統籌的計劃。走到哪裏算哪裏吧,我一直就這樣想。開始走了兩天,每天都是走餓了,就找一個地方吃飯,走累了,就找一個地方休息。一切東西對我來說都算得上是新鮮事物。特別讓我感到驚奇的是,外麵的世界真的是與師父那裏完全不同。人們一天到晚好像都是很忙,一個個都行色匆匆的樣子。而且有一些人好像情緒非常高昂,經常在大街上一群群的喊什麼口號。這裏的喧囂與師父那裏的寧靜比較起來,真是兩個完全不相同的世界。

我覺得我有一點不太習慣。

一天,我正在一家飯館裏吃飯,老板已將我要的兩個菜全上齊了,我還叫老板要了一杯水,就坐下來開始吃起來。哪知正在我吃的時候,飯館外麵卻進來了一群人。這群人好像一個個都吃了什麼興奮劑一樣,全都是滿臉通紅,說話嘴裏都噴著氣。我就聽到一個走在這群人前麵的、高瘦高瘦的小青年興高采烈地對著他周圍的人說:“好了,好了,終於可以啟程了,我們終於可以到北京去見毛主席了!”他身後的人馬上就發出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喊聲:“我們也要到北京!我們也要見毛主席!”

呼聲還一浪高過一浪。這陣勢,立刻把我嚇了一跳。我想:“見毛主席?誰是毛主席?見他幹什麼?”

但我猜,看這些人這種情緒,見毛主席對他們來說應該是很令人激動的事情。

這群人走進了飯館,也三三兩兩地圍坐在了一起。那高瘦高瘦的青年一坐下,就將老板叫了過來,對老板說:“老板,我們要到火車站去趕火車,你馬上給我們弄點飯,我們吃了好立刻坐火車去北京見毛主席。”

老板馬上就說:“好,好。馬上就來,馬上就來。”看他對高瘦青年惟惟諾諾的樣子,似乎內心很有點怕。

我繼續吃著我的飯。

過了一會兒,那群人的飯菜也都上來了。他們都狼吞虎咽地吃著。他們比我來得晚,人也是一大群,但好像卻很急,在我都還沒有吃完的時候,他們就也大部分都吃完了並放下了筷子。一會兒,一大群人就走出了店門。高瘦青年是最後走出飯館的。

我看他們走了出去,卻沒有人給錢。老板在旁邊唉聲歎氣。我覺得有點怪,這群人吃了飯怎麼不給錢就走了呢?我立即放下了筷子,向那群人趕了過去。

我走出店門,一把抓住還是走在最後的高瘦青年,稍一用力,就將他在原地轉了一個圈。其他的人都馬上停了下來望著我。我將高瘦青年固定在某一個點,讓他身體不再轉了,然後問他:“你們這群人,吃了飯為什麼不給錢?”

我突然聽到人群中爆發出了一陣轟笑。那高瘦青年剛站穩,就一拳給我打了過來。我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一擰,他馬上就痛得蹲了下去。人群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我擰住那青年的手,問他:“你們吃了飯為什麼不給錢?”

好像大家這次也的確搞清了我的企圖,都睜著眼睛看著我,好像在看一個怪物。飯館老板卻馬上就跑到了我的身邊,不停地給我作揖:“小夥子,算了吧,不要管了,我怎麼敢向他們要錢呢?”

我將高瘦青年的手鬆了鬆,但還沒有放,他嘴裏放出“嗷嗷”的叫聲,似乎很痛。我稍微側了一下身子,對老板說:“吃了飯就應該給錢。你還不敢要?有什麼不敢要的?今天我作主,他們必須給你錢!”

老板卻還是在向我請求,放了那青年。我沒有再理老板,將頭轉向高瘦青年。高瘦青年一看到我盯著他,馬上就說:“好,好,你放手,我馬上給錢!馬上給錢!”

我說:“真的?”

高瘦青年連連點著頭。我說:“好,那你先給錢,我再放你。”

高瘦青年立即用另一隻手抖抖索索地從兜裏拿出了一疊錢,遞給了我。我接過,問老板:“多少?”老板不說,隻是將眼睛望著別處。我又問高瘦青年:“你們吃了多少?”高瘦青年痛得大概都受不了了,嘴裏隻是說:“就那麼多,你全給他就行了,全給他就行了!”

我說:“好,你說的。”

說完,我就將那疊錢遞給了老板。老板卻不敢接,而且轉身就跑進了飯館。我真是有一點生氣,便將高瘦青年的手一放,準備去追老板。

我一放手,高瘦青年就從地上站了起來。他一揮手,剛才那群人就馬上圍了上來。高瘦青年一邊揉著手,一邊罵,他說:“你個混蛋,敢收拾我,收拾你大爺!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兄弟們,給我好好教訓教訓他!”

我看著那群人已要逼上來了。這時,我腰裏的無名也發出了“嗡嗡”的聲音。我明白,自己遇到了一群流氓一樣的人。在我剛想到這裏的時候,幾隻拳頭已向我打了過來。

我的大腦立刻形成了一片空白。

從小時候流浪開始,我隻要一遇到緊急情況,大腦裏麵就會馬上什麼都沒有。現在的形勢依然如此。

我隻感覺到我的手將我腰間的無名也拔了出來。隨即,我就開始一劍一劍地使出了我的五嶽刀法。

我到現在都沒明白師父當初為什麼會在讓我練刀法的時候,卻給我鑄了一把劍?難道用刀練刀法不是更好嗎?

但這時我也想不了那麼多了。當我頭腦又逐漸開始恢複了清醒的時候,我看到的,已是周圍一群不是斷了胳膊、就是斷了腿的人。這些人全都躺在了地上,有的呻吟著,有的暈過去了,甚至有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我掃視了一下,看到高瘦青年正在一邊,試圖想奮力從地上坐起來。我一看,他倒好像沒受什麼傷,隻是眼裏卻似乎充滿了恐懼與迷惘。在我又看著他的時候,他的臉上也沒有了任何的表情。

高瘦青年終於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木木地走到了我的麵前。我等著他說話,他卻良久都沒有開口。過了好一會,一聲幹嚎從他的嘴裏發了出來:“為什麼?為什麼?我們都隻是想到北京去看一看毛主席呀!看毛主席有什麼錯,卻要落得個這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