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山派的山門距離劉老漢的村落有百裏之遙,範秋需要人帶路,而劉老漢也要帶著孫子劉青雲和妞妞一起去,正好同行。屏山派以影屏山為名,山雖不高,卻獨首方圓數百裏,山後有湖,景色秀麗,湖邊房屋散落,是仙人俗世宗親的居所,屏山派道場隱藏在湖泊和影屏山之間,算上湖邊外圍,頗有幾分“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意味。範秋一行四人到達影屏山的時候,山腳處已有數千人在翹首等待,或三五成群,或孑然獨立。靠近山門的地方大都被人占領了,劉老漢也不在意,若非要提前過來表示尊重,他肯定會拖到開山門的那天。山下人群以青少年為主,他們是這次屏山派收徒的主體,畢竟求仙問道也是需要時間的,半老八十才來,恐怕修不到人仙就嗚呼哀哉了。而除了青少年,人群中還參雜著大量不已拜師為目的的人,他們多數占據了平坦、寬闊的地帶,鋪上席子,擺上各種武器、秘籍、草藥甚至法寶之類的東西,高聲叫賣。劉老漢告訴範秋這些有些是求仙之人,隻不過機緣有限,難有成就,迫不得已出售自己積攢下來的物件,而有些則是專門投機倒把的,甚至還有一些商會也會來這裏擺攤,畢竟每三年才一次,而求仙之人,不僅心切又多是身家豐厚,是他們最好的客戶。攤位流動,貨物真假難辨,全憑眼力,這讓範秋想起了潘家園,隻不過他沒去過,所以頓了頓,把比喻換成了比較大眾點的煎餅攤。五花八門的東西對範秋有著致命的吸引力,畢竟他是第一次接觸到這些,就像武術和槍械,對男孩子有著天然的吸引力,而求仙問道,長生不老則針對的是所有人。妞妞對這些東西也很感興趣,寸步不離的跟在範秋身後,三年前她已經來過一次了,隻不過那時候她才九歲,這次來跟第一次沒什麼區別。自從數百大洋買的老玉觀音掛件被鑒定為玻璃製品之後,範秋就對不了解的東西充滿了戒心,泛著寶光的衣衫、含著殺氣的寶劍、字體流動變換的秘籍等等無不讓範秋大開眼界,所以他堅定的把所有物品都打上了假貨的標簽,畢竟自範秋逃出地府後,最富有的時候也不過懷裏揣著幾個燒餅。小巧靈動的豢養靈獸讓妞妞駐足不前,雖然她比範秋富有的多,不過也隻是十多歲的孩子,隻能眼巴巴的看著。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範秋暗自感歎,拉著妞妞沒精打采的找到劉老漢,見他一個人在自娛自樂,跟自己下棋,範秋想到一句話:眉頭一縱,計上心來。向劉老漢借來象棋,範秋找了個角落坐定,擺下殘局,而後又在地上寫到:紅先黑後,贏我者,仙丹相送,坐定開局需繳費100兩。等了一會,無人問津,範秋尋思著自己是不是也要喊兩句“活死人,生白肉,長生不老”之類的,猶豫了一下,範秋認定高人該裝還是要裝的。所以他定下心神,從懷裏取出一塊兔皮,小心打開,隻見其中包裹著一粒有些殘缺的丹藥,範秋將丹藥放好,開始閉目養神。劉老漢覺得有趣,湊過來看熱鬧,妞妞則學著範秋擺出莊嚴肅穆的樣子,隻是倆眼珠滴溜亂轉,暴露了她的心性。範秋不知道這粒丹藥叫什麼名字,隻能判斷此丹絕對是仙丹一流,畢竟能將他這副肉身起死回生,身上殘疾也瞬間盡去的,絕對是神仙手段。丹藥近聞很香,稍遠一點就隻剩下極淡的一絲香氣了,不過即便如此,也足以吸引人駐足觀看。“小兄弟,你這粒是什麼丹啊?”一個華服中年人來到範秋的棋攤前,仔細觀察了半天,才開口問道。“古丹無名,起死回生。”範秋淡淡的回答,語氣沒有一絲變化。“哦,”華服中年人頓了一下,眼中泛著精光:“已經殘缺了,價值大減,你這是要出售?”範秋心中冷哼一聲,沒有答話,隻是伸手指了指地上的字。在他看來,華服中年人的話和菜市場裏“你這菜都蔫吧了,便宜點。”沒什麼區別。奇貨可居,所以他並不著急,況且,人都是有好奇心的,隻要有人駐足攤前,就不愁沒有上鉤的,畢竟這個世界沒有網絡,人們也自然體會不到信息爆炸的好處。紋銀百兩,說實話並不算少,足可以支持四口之家生活三個月之久,不過此來屏山派的多以求仙問道為主,大都身家深厚,這點錢應該是小錢,最起碼跟其他攤位上那些動輒數千上萬兩的物件比,隻能算是毛毛雨。丹藥是殘缺的不假,不過香氣卻醇厚異常,而且是越靠近越香,再加上有人圍觀,不一會,範秋的棋攤前就圍了一大圈人。“贏了你就送?”終於有人要小試身手了,範秋心中暗喜,臉上卻沒什麼變化。“丹送有緣人,隻要贏了我,古丹白送,開局紋銀100兩,請坐。”問話的是個矮個子青年,停了範秋的解釋後掏出銀兩遞給範秋,而後站在棋攤前,卻沒有動手。“郭老四,快走啊,磨磨唧唧的相麵呢?”圍觀者中看來有人與矮個子青年相熟,見他遲遲不動,就調笑起來。紅方棋子很多,黑方很少,咋一看紅方優勢極大,郭老四猶豫了半天,選定了紅方。範秋笑而不語,古譜殘局經過數千年無數人的琢磨,所有步數早已被考慮的淋漓盡致,而這一局的結果,範秋也早就心有定數。無論紅方怎麼走,都不可能勝出,即便是和棋也隻有一種思路,走錯一步就萬事皆休。結果可想而知,郭老四敗退,範秋笑嗬嗬的收起那百兩紋銀,交給妞妞保管好。範秋有些感慨,怪不得前世殘局棋攤到處可見,來錢太容易了。“小兄弟,我來試試。”又有一人上前,此人麵容看似二三十歲,頭發卻有些花白。遞上銀兩,花白頭發卻不動棋子,而是看著範秋笑笑,嘴唇微微動了幾下。範秋耳邊傳來幾聲低語,心中一驚,明白麵前之人恐怕不簡單,這明顯就是傳音入密嘛。“小兄弟,我看出來了,這局棋紅方贏不了。不要玩這些手段,你開個價,我想直接買丹。”紅方是贏不了,範秋心裏比誰都清楚,他也早就料到會有人看破,卻沒想到被看破的這麼快。“這局我選紅方如何?”範秋笑道。花白頭發臉色一變,他不知道範秋為何如此鎮定,隻深深看了範秋一眼,伸手示意範秋下棋。數十步後,雙方和棋,範秋淡淡一笑,將銀兩交給妞妞。花白頭發眼神冰冷,伸手又掏出百兩銀子,放在棋盤一側,然後盤坐下來,卻不動棋子,隻時不時的看看範秋,冷笑幾聲。範秋心下了然,對方是打算和他耗下去,他明白贏不了自己,卻不想放棄得到丹藥的機會。既然如此,範秋也犯不著繼續,200兩銀子雖然不多,買些吃的還是夠的,所以他伸手將丹藥包裹起來,打算收攤。“慢,”花白頭發一把按住範秋,“既然開了,就沒有反悔一說。”範秋凝眉,沒等有什麼動作,一旁妞妞身上卻是光芒大亮。“終於來了,”劉老漢喃喃歎道,伸手摟了摟不知所措的妞妞,眼中泛起淚花。妞妞並不是劉老漢的親孫女,而是有人寄養在他家的,約定在屏山派山門召回,這也是為什麼每次屏山派開山門,他都會帶著妞妞過來的原因。光芒散去,場中已經多了一老一小,老的一身灰色道袍,袖口紋有金色卦紋,滿頭白發,卻容光煥發,小的與範秋年紀相仿,身著天青色道服,恭敬的站在老人身後。“上仙有禮,敢問上仙可是來自躡雲宗?”劉老漢上前問道。其餘眾人一片嘩然,躡雲宗不似屏山這等小門小派,乃是天下有名的大派之一。仙路坎坷,大道無數,道佛儒武,巫妖精怪皆可成道,是以天下門派無數,但最強的,也是傳承最完整,最久遠的卻屈指可數,分為五宗七門三十六洞天,躡雲蹤正是五宗之一。“躡雲宗黃雲道人見過老丈,多謝老丈多年相助。”黃雲道人,躡雲宗七首之一,乃是天下有名的得道修士,為數不多的地仙境長生者。躡雲宗七首以赤橙黃綠青藍紫為名,其中綠雲名為蘿雲,橙雲名為靜雲,躡雲宗七首之中有四人為地仙境,奠定了躡雲宗的根基。“上仙客氣了,”劉老漢神色有些悲傷。圍觀眾人無不默聲,屏山派隻是小門小派,吸引來的弟子和商客也不過方圓數百乃至上千裏,所以人群中沒有人曾見過黃雲道人,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他們對躡雲宗的敬畏。五宗七門三十六洞天,地位崇高,整個蒼穹之下,都有莫大的影響力。“妞妞,來,”劉老漢拍了拍妞妞的頭,將至帶到黃雲道人麵前。“跟我回去吧!”黃雲道人對妞妞說道。妞妞連連搖頭,眼中泛淚,死抓這劉老漢的衣服不放,就在此時,範秋大喝一聲:“幹什麼?明搶?”啪的一聲,範秋想要收起的兔皮掉在地上,殘缺的丹藥滾落出來,原來是那花白頭發竟想趁眾人注意力集中在黃雲道人身上的時候,偷走丹藥。範秋一把抓起靈丹,對著花白頭發怒目而視。“這位少俠,那粒古丹可否榮老道一觀?”黃雲道人一愣,而後滿臉急切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