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有些微涼的風,將米白色的窗簾吹起又落下。
我在窗邊,任無痕的風拂過臉頰,翻卷起淩亂的長發。
這是我坐上輪椅的第108天。
記得在醫院的一個晚上,從噩夢中驚醒的我看見從門縫透進的光,壓低的交流聲在濃黑的夜裏清晰了許多,“唯小姐可能永遠不能走路了,事故造成的雙腿神經壞死,就算不用截肢,以後要離開輪椅生活也很困難。”
我的主治醫生用一種冷靜到冷酷的聲音說著,那麼平淡地敘述著一個事實,卻殘忍地可以撕裂人的身體,打磨光滑未來。
第二天,我已經冷眼瞧著銀色的輪椅,暖白色的柔軟墊子和靠背,有意無意透露著準備者的貼心,我的指尖順著輪椅架的弧線劃過,真冷,一點溫度也沒有。
母親溫柔地摸著我的腦袋,輕輕說著:“伊伊,醫生說你的腿隻是暫時不能行走,不過很快就會好的。”我凝視著這個眼眸中慈愛滿得快要溢出的女人,緩慢地回答道:“嗯。”
亦是那一天,我第一次見到了那個人——Len。
他俯下身,用偏淺的青藍色眸子注視著我,微笑著問:“小姐,請告訴我你的名字。”淺金色的碎發因為陽光顯得很柔和,美麗得讓我出神。
“唯伊,我叫唯伊。”
他加深嘴角的弧度,柔和的聲音傾瀉而出:“唯小姐可以叫我Len,以後我會負責照顧小姐,請多指教。”
吹來的風肆虐地揚起我與他的發絲,吹亂了他眼中的青藍,依舊清澈,卻掩藏著不知名的情緒。
“小姐,窗邊太冷了,小心著涼。”Len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淺笑著站在我的身後,我沒有回答,片刻後,他蹲下身子,將手中的羊毛毯蓋在我的腿上,小心地掖好後,抬起頭征求地看我,“要不要先睡一會兒,一直保持同樣的姿勢是很累的。”
我同樣微笑,點頭說:“好。”
Len聽罷,熟練地將手臂穿過我的兩膝之間,輕輕將我抱起,等我回過神來時已經感受到身下柔軟的觸感。他幫我蓋好被子,像似在哄一個孩子一般說道:“小姐好好睡吧,時間到了我來叫你。”
就在他轉身將要離去的一瞬,我下意識伸出手,攥住他的衣角,Len身形一頓,回過頭注視著我。因為感到窘迫,我立馬鬆開了手,他卻沒有離開,轉身坐在床邊,用很輕很輕地聲音說道:“睡吧。”
我不知道我會如此依賴他,依賴他或許並不真實的笑容。
我睡得很沉,深深墜入黑暗,在夢裏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就在我半夢半醒中,我聽到Len的聲音,掙紮著想要醒來,卻足足花了很長時間,才緩緩將眼皮分開。
已經是傍晚,絳紫,朱紅,鉻黃的錦雲鋪滿天空,延伸得很遠,像魚鱗一樣細膩地交融在一起,調和得那樣美麗。
我一偏頭就看見了Len和煦的微笑,“小姐,應該是時候去吃晚餐了。”他用同樣的方式將我抱回輪椅,然後推著我出了房間。
一樓大廳的主色調是我喜歡的咖啡與米白,黑色的鋼琴烤漆餐桌擺放著雪白的餐具,父母親早已坐在餐桌兩側,各自沉默不語地翻閱著手中的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