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童在電話裏笑:"你們接頭都是選這種浪漫的地方嗎?我以前還以為得在廢墟、墳場或者誰也不去的地下室呢。"
慶春砰地掛了電話。
這次接頭她想好了,她要叫上李春強。一來要掃一掃肖童的興,他別以為約個浪漫的地方就一定有浪漫的故事,這回一定要讓他失望,讓他失望。二來肖童又提供什麼情況你李春強自己來聽,信不信由你,你自己定!
李春強接了她的通知,立即開車來接了她,然後同往頤和園。他們把車從西側門直接開進了園子,沿昆明湖西岸繞湖而行。遠遠地看見玉帶橋飛揚的橋拱,與水中倒影交相輝映,如一輪渾圓的滿月,而肖童已經站在了那滿月之上。他不時看表不時東張西望,但隻顧遠眺忽略近觀,以致他們走上橋頭他才剛剛發現。
不出慶春所料,李春強的到來顯然使肖童感到意外和不快。
他眨著眼看他們相偕而至出現在橋上,僵僵地幾乎忘記和他們打招呼。
慶春懷著一絲快意看著那張生氣的臉。
李春強粗聲粗氣地問:"早來啦?"
肖童鬱悶地吭了一聲:"啊。"
橋上橋下除了他們三個人再沒有任何過往遊客,李春強便就地發問:"有什麼情況,你說吧。"
任性的肖童看也不看隊長李春強,不成體統地隻衝著慶春說:"接頭都是單線聯絡,你們怎麼來了一幫?"
慶春臉上暗藏了幸災樂禍的笑意,說:"我們隊長親自來,是重視你。你到底有事沒事?"
李春強則一臉嚴肅地說:"你不是約我們來昆明湖觀魚吧。
今天你沒課,休息,所以你問了,要約歐警官來彙報彙報思想,對不對!"
慶春看著肖童,並不為他辯解。肖童臉漲紅了,嘴唇哆嗦。
他說了句:"那我還不說了!"便大步走下玉帶橋。慶春想叫住他,但見李春強的臉色,終未開口。
肖童氣急敗壞地跑了。李春強扒在漢白玉橋欄上,觀賞著那上麵雕摟著的一隻隻振翅欲飛的仙鶴,故作輕鬆地吟道:"莫道昆明池水淺,觀魚勝過富春江。"而慶春卻毫無半點閑情逸致,索然地問道:萬一他跑了,怎麼辦?"
李春強說:"跑就跑吧,我看他也沒什麼情況。他居然把你約到這種風花雪月的地方來,是不是想談情說愛呀。"
慶春說:"這地方是我約的。"
"你約的?你幹嗎約到這兒來?"
慶春不知該怎樣答,她當然不能把自己對肖童惡作劇的念頭說出來。隻好胡亂搪塞地說:"今天是星期天,這不是想讓你們都輕鬆一下嗎。"
李春強笑一下,問:"你多久沒逛公園了?"
慶春記得今年和胡新民還去過一趟紫竹院。但她未即答言,李春強就說:"我從警院畢業後就再沒進過公園。沒時間,也沒心情。"
慶春說:"沒心情,那咱們走吧。"
李春強看著慶春,一向嚴肅不苟的眼神變得溫情脈脈了,他說:"今天開戒,咱們既來之則安之,我今天有心情。"
慶春說:"可我今天沒心清。"她這時已開始對剛才肖童的事後悔。她走下玉帶橋,對跟上來的李春強說:"隊長,我看還是再找他一下吧,他可能真有情況。'"
李春強沉默了一會兒。兩人都沒了心情,開了車向大門的方向走。李春強說:"你找吧。不過你得知道,對他這種政治素質比較一般的特情,還是要加強思想工作,嚴格管理。別讓他拿你一把。你看他剛才多大的氣性,我就說了他那麼一句,扭頭就走。他是想逼著我求他。他上次誤報軍情連道個歉說聲對不起都沒有說,還要我們怎麼著?"
慶春說:"要不然怎麼說一個特情不能誰都管呢。上次的事,我已經批評他了,你再對他這個態度,他當然受不了。他又不欠咱們的。這和你利用那些有把柄在我們手裏的社會渣滓當耳目終歸不同。他去臥底是憑他的積極性,憑覺悟。因為不管怎麼說,多少要耽誤他一定的時間和精力,而且,多少有一定的危險性。
他能於本身就反映他有基本的政治素質。對這種人的管理方法就應該不同,至少應該當作自己的同誌和兄弟那樣愛護他。"
慶春把自己的後悔和隱隱的內疚,全都表達在替肖童的這番打抱不平的議論中。
李春強嘴上雖然還硬,其實觀念上還是認同她的看法:"我要是把他完全當自己同誌,我早就處分他撤了他了。就因為怕打擊他積極性,我都沒和他提前天那檔子窩囊事。前天差點沒把咱們折騰出毛病來。而且他既然是由你聯絡管理,我還是一直比較尊重你的,很少過問插嘴。今天是你叫我來我才來的。他的情緒不好,這是你的事,得你來負責。"
兩人把車開出公園。李春強把氣氛緩和下來,問:"我送你回家?或者你想去哪兒?"
慶春說:"你先開車走吧,我下來要到這附近有點私事。"
李春強當然不便細問,隻笑一下:"你把見麵地點約到這兒,敢情是公私兼顧呀。"
他們就在路邊停車分手。李春強駕車自去,慶春拿出手持電話就地呼叫肖童。
然後她順著大路往公共汽車站的方向走。
公共汽車還沒來,肖童回電了。他說:"你呼我?"然後就不說話。慶春說:"還生氣哪,至於嗎。你在哪兒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