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肖童第一次看見歐陽蘭蘭的哭相。他心軟了想勸勸她,但麵子上軟不下來。
他拉開車門,看也不看她,說:"算我欺負你了,你可以不再教我了,算我欠你的。"
他用力關上車門,走進學校。他甚至沒有回頭去看那"寶馬"是停在原地還是已經開走,他不想讓歐陽蘭蘭察覺他心軟。
但是第二天黃昏,當他有意走出校門時,不出所料地看到歐陽蘭蘭的車子又停在那裏。他知道她在反光鏡裏看著自己,故作漫不經心地溜達過去,拉開車門,坐進車廂。歐陽蘭蘭衝他笑了一下,他也笑一下,昨天的爭吵,誰也不再提起。
他有時寬慰自己,他和歐陽蘭蘭是有言在先的,他和她隻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學車也罷,送衣服也罷,活該她願意。他用不著為此而承擔什麼。可他有時又想,男女之間是沒有友誼的。要麼是愛,要麼什麼都不是。盡管他們之間約定了"遊戲規則",但還是應該注意距離。至少要把距離搞得清晰明確。和文燕也一樣,也應該早點說清楚。不可能永遠在一起就要把話講清。如果還願意來往就以普通朋友的關係來往,不願意就拉倒!
星期五下午通常沒有課,他終於忍不住按著慶春以前給他的地址找到她的單位去了。他清楚地記得她答應過有事的話可以到單位去找她。於是他編好了一個事由就去了。可傳達室不讓他進。他們問他是她什麼人,他說是弟弟。他們說沒聽說歐慶春有個弟弟呀。他說是表弟。他們說歐慶春不在她出差了。他問什麼時候走的,他們說早走了,他問什麼時候回來,他們說且回不來沒有見到人,可他的自信心又恢複到以前的狀態。原來她是出差去了,怪不得總是"對方已經關機"。
他那幾天又變得格外快樂,常常忍不住在宿舍裏大聲地朗誦:"上下五千年,英雄萬萬千,壯士常懷報國心!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就是每個龍的子孫永恒的精神!"這些激昂的段落配合著他的心情,被念得聲情並茂,動人心魄。
有同學疑心地問:"肖童你是不是傍上個女大款呀?"他愣了,"女大款?"同學說:"可不是,每天用'寶馬'740接出去爆撮,你本事可大了。"
同學說的這個"本事"他承認,隻要他是認真的,還沒有哪個女孩兒會不愛他!
他期望的這一天來得比預想的要快。在一個炎熱的下午,他上課時腰間的BP機突然振動,上麵有人呼了一行字:"歐女士請你晚七點在學校門口等。"他當時沒有在意,以為歐陽蘭蘭原來約好是晚上六點半來的,大概有事要拖到七點。晚上七點他走出校門,上了歐陽蘭蘭的車。一問才知道歐陽蘭蘭下午並未呼他。他突然猛省到那歐女士會不會是歐慶春?心頭不禁狂喜,連忙對歐陽蘭蘭撒謊說另有急事,今天的訓練取消以後再約。
歐陽蘭蘭敏感地詰問:"下午是不是有女的呼你了?"
肖童說:"沒有沒有。"
歐陽蘭蘭說:"你還能騙得了我,女人和女人隔著一千裏,也能聞出味兒來!"
肖童生氣地說:"對,是有個女的呼我了。"
歐陽蘭蘭問:"誰?"
肖童仰起臉,說:"我女朋友!"
他的肆無忌憚的態度激怒了歐陽蘭蘭,還沒等他下車站穩,便一踩油門疾馳而去。他顧不得生氣,便往校門方向張望。一眼便看見歐慶春正站在那邊已朝他注視良久。
他快樂極了,見了她不知該說些什麼,隻說:"嘿,你回來啦!"
歐慶春笑著問:"你怎麼知道我出去了?"
他開心地說:"我偵察過你。"
慶春像大姐姐一樣用手指指他:"我說呢,業餘警察都是你這麼鬼頭鬼腦的。"
這種真愛的口氣讓他感到周身溫暖。他問:"你怎麼想起來看我?"
慶春說:"看看你的眼睛有沒有犯病。"
肖童說:"你是關心我還是關心你未婚夫的眼睛?"
慶春說:"眼睛已經長在你的臉上,已經是你的了。"
肖童說:"那你是關心我啦?"
慶春說:"允許嗎?"
肖童說:"我會失眠一星期的。"
兩人邊說邊走進校門,肖童說:"想不想去看看我的宿舍?"他很想讓同屋的人看看慶春。他們一定會覺得她非常體麵。
但是慶春提議:"你不是說你們學校裏有一個湖,很漂亮嗎,我們可以去那邊坐坐。"
這主意也不錯,湖邊會很涼快。肖童興致勃勃地引路,兩人到了位於校園中心的內湖。天色還沒有暗下來,幽藍的湖水泛著夕陽的金輝,岸邊的垂柳風止欲靜。
他們沿著湖邊的矮欄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湖並不大,也許這樣走一圈也用不了半小時。但慶春還是對校園裏能有這樣一個美麗的湖景讚歎不已。
他們談著這裏的景致:湖邊的樹,石凳,湖麵上泊著的一隻小船;談了醫院裏的氣味和夥食,還談了已經開始的期末考試和將要開始的政治演講……,總之這是肖童出院後第一次單獨和慶春這樣從容地聊天,全是輕鬆愉快的話題。他們圍著美麗的湖水轉了一圈後,慶春站下了。她問:"你最近是不是和文燕吵架了?"
肖童被這個看去無意卻很突然的問題弄得一愣。他敏感地說:"沒有。我和文燕的關係你可能誤會了。其實我們隻是鄰居,隻是普通朋友,是很不錯的普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