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求求您,救救他。”
“爹爹,隻有您能救他。”
“如果您能救他,女兒便再也不踏出無憂穀半步。”
“爹爹,兮兒求您了。”
一簡陋的竹屋外,女子跪在地上,額頭不斷敲在堅硬的青石板上,額上綻開妖豔的血花,看起來那麼觸目驚心。
竹屋內一男子不為所動地靜坐著,眼神不離手中書簡。
站在他身旁的女子為他茶杯斟滿了清茶,看了看門外的人兒,緊咬嘴唇,“夫君…”
“你不用說了,這都是她自找的,當初跟她說得很清楚。”男子打斷她還未出口的話,臉上波瀾不驚,心中卻也不忍,隻能不去看那門外。
五年前,他們無家放棄了宗家家主之位的爭奪權,來到了這與世無爭的山穀裏,居住了下來。
那時的無兮兒也隻是十三四歲的豆蔻年華,成天圍繞在爹娘無憂與子兮的膝前,學習藥理,平淡如水。
無家是當時出了名的醫仙世家,在宗家家主爭奪中也頗具勝算,然而無憂卻不希望自家兒女終日活在權利爭鬥下,失了為人醫的本心,毅然退出遠離紛爭。
隻是紅塵世俗,紛爭不斷,哪是那麼容易遠離的呢。
那天無兮兒出外采藥,卻帶回來了一個受傷的男子,她將他安置在藥房裏,替他包紮傷口,配藥。
無憂靠在門邊上,等無兮兒忙完,向她招招手,“兮兒過來,爹有話跟你說。”
“兮兒,他不能留,等他醒來就讓他離開。”
“爹爹,你總教導我們醫者父母心,如今你卻不肯收留一個重傷之人嗎?”無兮兒不解地看著無憂。
“兮兒,他是隸屬宗家的夜家之人,無憂穀地勢偏僻,他出現在這裏要麼是讓我們出手助他爭奪家主之位,要麼是為了無家醫典。”
“即使他是夜家人,我們也有救他的義務,爹爹,就算讓他走,也該先讓他把傷養好。”
“等他傷好,馬上離開這裏。”無憂定定地看著無兮兒,心裏卻有些許不安。
也許自己太過敏感了,他搖搖頭轉身回屋。
然而不安日益增長,在無兮兒留書跟著夜寒離開的那一天,無憂才明白這份不安從何而來,從小受他庇護的女兒終是長大了,留不住了。
可是兮兒,夜寒沒你想得那麼簡單,拿著書信的手垂了下來,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後來夜寒都多次讓無兮兒請無憂出麵,無兮兒也多次回無憂穀,無憂卻再也不肯見她一麵。
一道門,生生隔開一道鴻溝,讓她無法逾越。
無憂與子兮也曾勸她放棄,讓她回無憂穀不理世外紛擾,奈何她倔強地想要幫助夜寒。
“兮兒,這是你的選擇,從此我不幹涉,也絕不出手,哪怕禍及你的性命。”
“兮兒明白。”無兮兒朝竹屋一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無憂穀。
“兮兒,別跪了,你爹是不會救他的。”子兮忍不住出來。
“娘親,您幫我勸勸爹爹,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隻要能救他,我願受罰。”無兮兒跪著走過去,扯著子兮的裙角。“求您了。”
“既然你選了這條路,就要承擔這個後果。”無憂走出來把子兮拉了回去。
“啪”一身門響,止住了她的哀求。
無兮兒安靜地跪了片刻,朝竹屋磕了三下,“多謝爹爹教誨。”
想起身卻踉蹌地摔在地上,跪了太久腿都麻了,咬咬牙站起來把身旁已經冰冷的人扶起,一手搭在她的肩上,一手扶著他的腰,一瘸一拐地離開。
透過窗,子兮看著漸漸走遠的人兒,回頭又看了看自家夫君。
“娘子,不是我不救,而是救不了啊。”猜到她想問什麼,無憂雙手背在身後,同樣看著那離去的一雙人兒,“毒侵肺腑,已是多年種下的毒。”
“為什麼不告訴兮兒?”子兮上前倚在他的胸前。
“依兮兒的性子,必定會隨他而去,如今我冷漠不相救,也許能讓她懷恨在心,讓她帶著恨活著,總比自我了斷要好。”
多年後,無憂穀外不遠處多了一處小屋,屋後是一座墳,沒有一絲雜草,想是有人勤於打掃。
無憂子兮把手中的籃子放在屋子門口,相攜離開。
躲在門後的女子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淚眼朦朧目送他們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