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玲
一直以來,散文都被認為是從心靈深處流淌出來的文字。記得有一位散文評論家是這樣定義散文的,他說,散文就好像是冬天時的“圍爐絮話”,一切情感都在娓娓而談中慢慢道出。可以這樣說,那些能真正打動讀者的散文,其最本質的內核就是作家所營造的那個散文世界裏的情感。情感是散文的生命力,故擁有真情實感的散文也最為動人。第一次讀吳安臣的散文,就被他散文中所流露出的情感打動,那些真實的情感,或悲喜或淡定,卻總能在不經意間觸動我的靈魂。
每當靜下來細細揣摩吳安臣的散文時,內心深處泛起的不僅僅是感動,更多的是一種靈魂的震撼。或許,他的散文之所以動人就是因為那種直擊靈魂的震撼力;又或許,他的散文中有太多歲月的痕跡,而緬懷過去常常是人們無法忘卻的情結。那些極具滲透力的文字所帶來的直擊靈魂的震撼力,是解讀吳安臣散文的最佳視角,縱觀吳安臣的散文便不難發現三個非常鮮明的主題:親情、苦難和懷鄉。那些夾雜著親情和苦難的文字常常在不經意間就能觸動讀者的靈魂,讓讀者的心情隨著抒情主人公的悲喜而起伏,而在那些起伏不定的心情中折射出來的卻是作者的懷鄉情結。親情、苦難和懷鄉這三個音符共同組成了吳安臣散文的情感世界,是吳安臣散文直擊靈魂的震撼力之所在,它們為讀者演繹了許多關於生命不能承受之重的風風雨雨。
親情主題在吳安臣散文裏占有很大的比重,《那盞燈被風吹熄了》、《夕陽掛在梨樹稍》、《天際流雲寄小妹》、《一個借褲子的母親》、《靜下來》等很多文章都是以親情為主題來進行創作的。在作者的筆下,凡是觸目所見無一不可以下筆。正是因為作者對生活和身邊親人的細致觀察,才使自己的散文多了幾許脈脈的溫情。這縷由親情中投射出來的脈脈溫情便是吳安臣散文的第一個主題。
《夕陽掛在梨樹稍》和《那盞燈被風吹熄了》都是作者以父親為題材創作的,文章以父子關係為線索,摹寫的是父子之間一種深沉卻無法表露的感情。
《夕陽掛在梨樹稍》寫的是父親病重,兒子探視父親時的所思所想,進而揭示出一種無法抹煞的父子情誼。盡管“父親和我之間一直保持著某種距離,我們都想縮短,但是心卻把各自拉開了,他認為我不是親生的,而我又認為他是繼父,也許保持距離才能昭示某種漠然一樣”,但這種看似刻意的漠然在夕陽掛在梨樹稍的那一刻悄然冰釋、瓦解無蹤。隨著作者的回憶,我們仿佛見到了那個騎著自行車載著一兜冬梨去看兒子的老父親,相信在兒子接過父親遞來冬梨的那一刻,所有的距離都不再是距離,所有的不快都已冰消瓦解。
而《那盞燈被風吹熄了》則主寫父親的死亡。作者在這篇散文中把父親比作一盞長明不熄的燈,父親去世了,於是“那盞燈被風吹熄了,那盞長明的燈油已然枯了,我顫抖的手沒法再往裏添油了,那小小的燈苗在匆匆忙忙趕它的路,我知道父親就是追隨那燈盞而去的。”在這篇文章中,作者的感情是深沉而悲痛的,父親去世了,他認為“任何高明的縫補師都無法聯結兩個斷裂的時段。去了的回不來,追趕的永遠晚點,因為父親乘坐的那輛車已經駛入了世界和時光的深處。”他親自為父親撰寫祭文,希望父親在另一個世界能枕著自己的文字安然入睡。作者就在這樣略帶情感的敘述中完成了情感的升華,而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也經曆了一次親情的洗禮。
無常的親情是吳安臣散文的一個重要主題,在散文中,作者會感歎“無常總會把我們的疏忽變成殘酷的現實,變成不可饒恕的罪過,或者一條無法逾越的溝,當親人離去時我們隻有站在生命的對岸無助地張望。”然而在另一類描寫親情的文章中,作者卻一反這種陰暗低沉的筆調,轉而描寫一些簡單的幸福,《靜下來》就是一篇這樣的文章。在《靜下來》中,作者著力描寫的是一種寧靜而簡單的幸福,“幸福像子夜的花開了,綿綿的,軟軟的,卻如水般滲透在平常瑣碎的歲月深處。”就是這種平常瑣碎的幸福讓遠離親人的作者久久難以忘懷。直達心靈的幸福一直是作者的追求,這在他的很多文章中都有體現,在此不一一贅述。
親情是構成吳安臣散文世界的第一個音符,而那些從親情中投射出來的脈脈溫情為吳安臣的散文帶來了縷縷溫馨,成了吳安臣散文世界裏最亮麗的風景。
構成吳安臣散文情感世界的另一個音符就是苦難。苦難一直是作者力圖傳達和描摹的,也許是作者幼年時曲折的生活經曆在他的內心深處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一旦訴諸文字,那些苦難就不可控製地從筆尖流瀉而出。那些摹寫苦難的文章成了吳安臣散文世界裏一朵異常絢麗璀璨的奇葩,《雨落在平原上》係列散文、《遷徙的樹》、《轉身》等就是這一類型的文章。
《雨落在平原上》係列散文是以作者年少時在河南生活的所見所聞為素材創作的。這一組散文的大背景是河南那場無法預知的洪澇災害,麵對這樣的社會大背景,作者隻是截取生活中的幾個橫斷麵加以描寫,真正做到了散文筆法的“以小見大”。《烹青蛙》、《飄著煎魚香的村莊》、《禍起斷牆》、《為村莊的尊嚴而戰》、《尋短見的母親》五篇散文組成了《雨落在平原上》係列散文,這是一組以小事情反映社會生活大變遷的優秀美文,也是一組集中表現苦難的散文。閱讀這組散文,不僅可以見到當年豫南平原大雨肆虐的悲慘境況,而且還可隱隱約約見到作者多災多難的少年生活,描寫和傳達苦難成了這組散文最顯著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