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那李道士倏忽轉身,一劍就把那幾個怪模怪樣的人偶劈碎了,同時,那洞裏甬道中響起一陣淒厲的怪叫。李道士拔劍出去,隻見甬道裏站著個狼犺高大的身影,正是那個舞者。甬道狹窄,這邪物堵在道中,和三人對峙著,忽的雙臂前伸,搖晃著撲來,李道士卻不在用劍,蹬著墓壁一躍而起,一拳搗在那泥胎腦袋上,砸了個粉碎。那泥胎轟然倒地,黑氣四溢,卻從中間斷開了,露出一個小物件來,被王典儀拾起,揣在懷裏。
原來,這遼代的女屍,不知何故,分娩未出的時候卻假死過去,被人裝進棺裏,葬在此處,她卻又醒轉回來,誕下嬰兒,並極力掙紮呼救,然此時已是無人理會。這女子在極端的怨毒和恐懼中死去,一股怨氣不散,卻不知為何人所利用,也不知居於著何種目的,在隨葬人甬裏擺了許多個這種奇怪的人偶,這些人偶靠著吸食女屍怨氣,居然成精作怪,現在世道衰落,邪崇百出,便出來為害了,然他終究是人偶,即使出得墓穴,到了青天白日,隻能化成人偶的樣子動彈不得,也不識得路,隻能散落在這墓的周圍。那思山嶺上的村民家中有小兒,去山裏玩耍,撿著回家,藏在餅筐裏。到了晚間,那人偶便活了起來,播撒邪氣,使得人人都中邪,自己去到山裏墓中供養其餘的人偶。其中有一個吸食精氣最多,得道成怪,變成個九尺之身,每夜把村民都驅使出來聚陰氣供他吸食,天明之前又趕回去,如此往複,好像放羊一般。且泥偶之類的怪物,原身就沒個筋骨,任人揉捏,所以最善肖形,半年前那夜的王典儀,和今天這引誘眾人下墓的李道士,都是他變得。
幾人隨即爬出,王典儀寫了加急文書,著張大張二快馬傳至奉天,調兵回來解救村民,又怕女屍怨氣不化,就把屍體拖出來讓李道士燒了。查理王心中暗暗納罕,心說這王典儀不過一個區區七品,如何能從盛京那些都統手裏調兵遣將?真是奇也怪哉。
話休絮煩,四人辦完了事,也就回了奉天。一路上,查理王卻覺得眼前迷迷糊糊的看不清東西,及至官驛,一覺醒來,眼前漆黑一片,還以為是天黑,摸索著去點燈,卻聽見侯六大呼一聲:“老王,你怎麼也變成泥偶了!”
原來這查理王被遼墓裏的黑氣一熏,兩眼烏黑,暫時失明。他自己就是郎中,覺得隻要沒有器質性病變,以後總會痊愈,也不很著急。那李道士卻從褡褳裏摸出一物來,侯六看時,隻見是一顆桂圓大的珍珠,光彩奪目。侯六驚道:“師傅,這不是梁公子的海龍眼嗎?”李道士把珍珠嗑開,用手捏碎,讓侯六借了個藥碾子,將珍珠碾為齏粉。又讓侯六去借人奶,將珍珠粉調成糊狀,敷到查理王眼睛上,才說:“梁慶魚趁我不備,把它塞進我的褡褳裏了。珍珠明目解毒,正好用上。”
將息了幾日,查理王的毒解了,想扯著兩人逛逛奉天城,卻發現官驛裏隻有侯六和王典儀兩個,問侯六時,這廝卻支支吾吾,道:“師傅向北走了,說去去便回。讓咱們兩個不必等他,和王典儀先去京城,他隨後會找來。”
查理王心知不對,冷聲說:“休得瞞我!到底——”侯六眼睛卻發紅了,道:“他就是這樣說的,你叫我問誰去?”查理王想起了斷二字,頓覺不可置信,然又覺得痛徹心扉,一滴淚也掉不出來,煩悶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