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長沉吟半晌,道:“怪不得那鬼乘坐的馬車也蒙著黑布。若如你所言,惡鬼見不得日光,那它們白天藏在何處?若是能找到藏身地,白天就可不費吹灰之力將其一網打盡。”

何捕頭道:“道長說的是。我還有一個疑慮,就是此物既然是舶來,卻是坐了何人的船過來的呢?弄不好不是一兩個,一大群。這下可棘手了。”

旁邊侯六聽得入神,突然想起昨天下午在外灘所見,便道:“何捕頭,我和查理王昨天下午在外灘閑逛時,看見好大一艘黑船停在那裏,舷窗都用黑布遮的嚴嚴實實,那鬼物的藏身之所,莫不就是這艘船?!”

何捕頭聞言,眉頭一皺,便道:“滬上外灘停泊的外來船隻,在海政司裏都有記錄可查,我這就去請示上官,查那黑船的底細。李道長,王公子,你們可以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於是他便立起身來,告辭了。

這邊廂四人也默默無言,須臾吃罷生煎饅頭,梁慶魚道:“昨兒個約了主顧看珠子,我得去迎一迎,你們少做。”便也出了門。

屋內隻剩下三人,李道士忽然微微而笑,對查理王道:“昨日那個惡鬼,最後對我說了句什麼‘賣客兒’,這是什麼意思?是咒語嗎?”

查理王也笑道:“我的佛,你不說我都忘了。那是個西人的人名,‘Michael’,他莫非認得你?”

李道士道:“笑話。”

查理王撓撓頭發,又想了一回,道:“我的佛,我曉得了。西人的宗教裏有個神使,專和惡鬼打鬥,名叫‘米迦勒’,估計是那鬼物覺得你是。我那時在醫學院聽課,旁邊有個教堂,有次路過被拉進去聽了一回,後來自己查書,就知道了一些。”

兩人又說笑了一回,到了正午,出去對付了一頓。回來就看見何捕頭領著個官差站在客棧門口,麵色陰沉。

原來這何捕頭先去問上官討了一紙文書證明來,便去了海政司,將兩月來駛進來的外來船隻記錄一一查看。果然有那隻黑色船隻的信息,那船登記在冊是英國商人所有,貨物確實來自於東歐羅馬尼亞,記錄為木料。何捕頭向海政司上官言其異狀,述其厲害,要求海政司派出差官協助登船調查。誰知,那上官卻不以為然,告訴他以後再說,便把他打發了出來。

列位看官,這官僚主義自古盛行,尤其是再得了當事人的好處,那更是互相推諉敷衍,今日推明日,明日推後天,卻從來不提正事。若是急性子,簡直會被他活活氣死。這海政司是個肥差,眼下正是吃了英國商人的好處,從未登船檢查過,卻容許他這艘黑船停泊了一個月之久。這何捕頭吃了個軟釘子,心裏憋氣,便帶了手下來找李道士商量。

四人商量了一番,居然決定私自登船查看,到時見機行事,隨機應變。

那何捕頭,也不知從哪搞來了一些火藥藏在小船裏,帶了兩個水性好的手下搖著櫓,載著李道士幾個人,從江邊慢慢接近那艘大黑船。

此時正值中午,秋陽正盛,幾人到得那黑船近前,估摸了一下,那船高三丈,長約二十丈,製式簡捷,端的是條好船。

那何捕頭手下的兩個兵勇,一條搭扣就飛上了船舷,兩人順繩蹭蹭的爬上去了,矮著身子探查一番,卻未見看守船的人,便衝下邊的何捕頭打了個手勢。

何捕頭便叫李道士兩人跟上,須臾大家都上了那船。查理王四顧一番,果然不見人,他拉著李道士,指了指船前,原來,西洋船舶,那船中靠前是船長室,鑲著玻璃,能看見裏邊的舵盤和酒櫃,卻有個黑乎乎人影靠在那裏,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