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王自家抬了抬左臂,疼的呲牙咧嘴,上麵用布條纏滿了,心說也不知被這廝啃成什麼樣了,便勉強咧嘴笑道:“我的佛,昨天怎樣脫身也忘了。隻記得被你下死力咬,差點沒命。”

李道士卻慢慢點頭,道是說來話長。查理王在轉眼看時,發現昨天那個鬼祟膩歪的販珠客也在,頓時心中不太清爽,指著那後生道:“你這賊兔子怎麼也在?”

那販珠客卻不言,和侯六一起出去了。房中隻剩李道士和查理王兩個人。李道士指著衣箱道:“你都看見了?”

查理王心想無處可藏,便慨然承認了。

李道士長歎一聲,道:“我也沒什麼好瞞的。我就是那個你一直要找的妖物。你幾番留意窺伺與我,我早已知曉。昨日幸得你喂我血喝,我立時好轉,背著你出來了。”

查理王心下冰冷,便道:“我的佛,王家這代,你要帶誰走?”

李道士沉默半晌,卻慢慢道:“我此番回來,便是為著此事,本想在你族中子弟中探查一番,尋找那個合適的人。昨日喝了你的血,已然明了。但是這一代,我卻不像帶走你,隻想了結。”

查理王盯著他道:“如何了結?”

李道士長歎一聲:“昨天你在閣樓裏擊斃的那個妖物,便是被我帶進閣裏的王家子弟。你我至交一場,我不想你變成那樣。然我若是不帶走你,便有更多世人要遭殃。世間安有雙全之法?我已經想好,隨販珠的梁公子北上,去山海關外,苦寒之地,再也不回來了,或許能夠保全也未可知,但你這世卻可以安穩而過了。”

查理王一聽,便要再問時,李道士卻不肯再說了。

那販珠客和侯六已經探頭探腦的進來,那販珠客喜上眉梢,道:“小生便去備馬,和道長一起北上,到時須得虧待不了道長。”他喜滋滋的拽開步子往外頭走了。

查理王看著李道士,心亂如麻,隨口問道:“我的佛,你幾時啟程?”

李道士微微而笑道:“明日就走。你且家去,日後實難再見,就此別過了。”

查理王愣了半晌,卻道:“我和你一道去。”

李道士愣了半晌,卻不言語,埋頭一邊收拾行裝,一邊卻冷冷道:“你是公門中人,怎能說走就走,況且你要跟我幾時?”

誰料查理王打定主意,就如那王八吃了秤砣一般鐵了心思。他辭卻公職,隻留了一封書信給觀中道士,便要和李道士他們北上。到得次日,查理王的父母族人看了書信,知道他辭了仵作一職,便都歡喜,以為他要回來念書,考取功名,誰知再往下看時,發現是跟道士跑了,都捶胸頓足,然他們也對族中隱秘略知一二,也都沒奈何,隻得各自散了不提。

卻說,這查理王和李道士,販珠客,侯六,還有販珠客的老仆,一行人便往北去了。這查理王和販珠客雖然互相看不順眼,言語之間便要起爭執,然而看在李道士的麵上,這二人也勉強互相介紹了。

原來這販珠客姓梁,名慶魚,乃粵東人士,祖上都做南珠的生意,這幾年敗落了,淪為孤身商販。他此番出來販珠,是平生頭一遭買賣。他因見一路上並不太平,便起意雇人做保鏢,也是那日機緣巧合,撞見李道士在街頭製服了一匹驚馬,便驚為天人,請李道士跟他北上。李道士初始時不願意,後來事出意外,便打算遠走高飛,留查理王一世安穩,正好稱了梁慶魚的意,他心中歡喜,一路上道長長,道長短,纏著李道士說個沒完,查理王在旁邊騎著馬,因看不慣他那副媚態,故而冷笑連連。

這梁慶魚初始時跟著他家的老仆,都坐馬車,後來看見李王二人騎馬,侯六騎驢。他也買了匹馬騎上,誰知他抓著那副鞍配,一使勁兒,人沒上去,鞍配倒是被他拽到馬肚子下邊去了,他上不了馬,在下麵急得團團轉,隻能眼巴巴的瞅著李道士,道:“道長,搭把手嘛。”

李道士沒動,查理王卻竄下馬來,徑直走到他麵前,替他把鞍配擺正了,讓他登在腳蹬上,再囑他抬腿,自己把他向上一托,梁慶魚就騎上去了,剛要道謝,誰知那查理王卻繞到馬屁股後麵猛踹了一腳。那馬登時揚起前蹄,一聲嘶鳴,往前竄去。那梁慶魚大驚失色,緊緊把住馬背,大叫起來,馬受了驚嚇,馱著他沿著官道跑遠了。

待大家趕到時,梁慶魚早就嚇得麵無人色,不能言語。接下來的幾天中,他都沉默寡言,非常老實,問一才答一了。

列位客官,這一行人,向北走的並非是先前李道士和侯六那路直來直去的路線,而是依著梁慶魚的意思,先往東北走去,來到了滬上。一八七零年的上海,已經是繁華非常,各色各國的商賈,都從那海上絡繹不絕而來,查理王早就來過幾次,並不稀罕。梁慶魚跟著父輩下過南洋,對此等情景也不陌生,李道士更不必說,凡事都入不得他眼,牽著馬隻顧走,看都不看一眼,唯有那侯六,兩隻眼睛咕嚕咕嚕的轉,一路上看不夠。

行至客棧,五人便入住了。梁慶魚去珠市談生意,原來當時滬上,有一珠寶市場,南洋的珍珠,西北的和田玉,廣西百越的翡翠,雲南的金飾,皆在這裏交易。這梁慶魚帶了一小袋珠子做樣,打算找個父輩那時就有來往的商人,談妥了之後再把大宗貨物出手,所以也就沒讓李道士他們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