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打更的侯六,有一日下午,在街上閑轉時,發現一戶店鋪香噴噴的,便伸過頭去看了看。原來卻是一家脂粉鋪。那鋪裏的櫃台後站著一個女孩兒,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原來是脂粉鋪的老板去送貨,留了女兒看店。

那女孩兒見了侯六,不禁笑臉相迎,寒暄的很是殷勤。侯六不敢說什麼也不買,便妝模作樣的在店裏打轉,時值秋裏,蚊蟲很多,他掏錢買了幾個蚊香,又和女孩兒寒暄一通,兩下裏便認識了。

之後侯六每次上街,路過脂粉鋪時,總要伸頭伸腦的進去轉一圈,要是那女孩兒在,他便買些小物件回去,因故女孩兒每次見他,都笑臉相迎。

久而久之,侯六便以為女孩兒對他有意。其實,列位看官都知,這商賈人家向來都是和氣生財,笑意迎人是應有的禮數。這侯六卻不懂得,去得越發勤了。連李道士都覺察了,卻不來管他,任他害單相思去。

漸漸地,侯六把這脂粉鋪女孩兒的住室都摸得一清二楚。那脂粉鋪的後院,便是掌櫃一家三口的住所,後麵的牆外有一棵大桂樹,正對著女孩兒的閨房。

他巡夜到這裏,就爬到樹上去,隔著層布簾,看見女孩兒房內搖曳的燭火和身影,心中十分滿足。

這天,他去的晚了些,又爬在桂樹上,看見那女孩兒房裏已經黑了燈,心中失落,正要下樹去打更時,卻見那房裏突然又明亮了起來。

那光亮非同尋常,並非一般火燭,而是一種青白的光,十分強烈。侯六心中一驚,便道:莫不是失了火?!

他尋思著救人要緊,然而也要先看個究竟,便不顧常禮,倒掛在樹枝上,伸手摸到那窗裏的布簾,掀開了一角。

隻見屋內白光閃爍,將屋內擺設照的一清二楚。原來在西邊的牆上,不知何時開了一扇小門兒,一室都光明起來,門裏鑽出來個人影,卻是一個模樣看得過去的婦人,約莫二十餘歲,衣衫華美,手中還拿了一條白綾。

那脂粉鋪的女孩兒,本來在床上睡得好好的,這會兒也慢慢的坐起來。那女子衝她招招手,那女孩兒變相被鬼迷了一般,楞楞怔怔的向她走去。

侯六盯著那女人,心中知道這是鬼怪。卻死死咬住尖叫,看那女鬼將要何為。

隻見那女鬼笑容滿麵將手中的白綾塞給那女孩兒,女孩兒起初時還不要,用手推拒,然而那女子卻不依不饒,一直把白綾往她手上送,慢慢的,女孩兒也就不推拒了,女鬼幫她把白綾挽了個結,那女孩兒接過來,就往脖子上套。

(注:此段借鑒於聊齋誌異的縊鬼一節,算是經典鬼怪的經典出場方式,比如新電影常借老電影中耳熟能詳的經典橋段,搏人一笑耳)

侯六眼見女孩將要被鬼所害,幹脆把布簾一撩,衝著裏麵就是一聲大吼,那女孩兒頓時驚醒,看著手上的白綾不知所措,模模糊糊的記起剛才所見,頓時大哭起來。那女鬼卻消失不見了,牆上的小門也消失了,屋裏黑漆漆的,隱約從樓下傳來一些響聲,像是女孩兒的父母聽見異動,秉燭上來了。

侯六見狀,飛快的從樹上跳下來跑了。

到得翌日天命,侯六回到觀裏,往李道士住的小院裏跑去,卻不見人,他等了半晌,李道士也未回來,便扭頭去縣裏衙門找查理王。

他來到縣衙,循著上回的路拐到後堂,見查理王正踢腿撩胳膊的站在院子裏,看見他就招招手,還說:“小六,你師父呢?”

侯六道:“找了一圈都沒見著。我這裏有個緊急的事兒,找不著他,隻能找你。”便把昨夜的見聞據實說了。

查理王聽了,不說他的著急事兒,卻抱著膀子笑道:“小六真是能耐了,自己就能開竅,那天你娶媳婦,我和你師父給你辦彩禮。”

侯六任他笑夠了,卻說:“我的爺,你笑歸笑,趕緊給我想個辦法。”

查理王收斂了笑容,沉吟了一下,道:“你那小相好倒沒事兒,家裏人都看著,出不了岔子,弄不好你下午再看時,人家合家都去避禍了。隻是你師父不見了,倒很麻煩,待我請個假,去觀裏走一趟找找。”

侯六聞言,等他一等,兩人一道,便上山來。

查理王見李道士那屋門虛掩著,推了一推,居然便開了。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去,見那屋裏十分整潔,回頭看見侯六仍在院中立地,踟躕不前,便招呼侯六道:“閨房你都敢進,這屋子你到不敢了?”

侯六卻搖手道:“我去脂粉鋪看看,你看看就行了。”說著一道煙走了。